第2章

“钟宛,” 他声音带着笑,眼尾的红痣却像在流血,“你编的故事,该结尾了。”

今早开门时,门槛上放着支新雕的玉笔,笔杆上的苍鹰栩栩如生。送信的驿卒说,郁将军三日后抵达雁回关。

我摩挲着冰凉的笔杆,忽然想起七年前他说的那句话。

原来有些债,躲到天涯海角,终究是要还的。

第二章 风雪故人来

雁回关的雪连下了三日,鹅毛般的雪片簌簌落下,将破庙的屋顶压得微微塌陷。我把那支新雕的玉笔藏在枕下,笔杆冰凉的触感透过粗布枕巾传来,指尖总忍不住去摩挲笔杆上的苍鹰,那鹰的羽翼纹路清晰,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高飞。小主子抱着炭盆打盹,小脸埋在厚厚的棉袄里,鼻尖冻得通红,梦里还在念京城的糖画,软糯的声音混着炭火爆裂的轻响,在寂静的破庙里格外清晰。

第三日傍晚,驿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像重锤般撞碎了破庙的寂静。我掀起破旧的棉帘子,寒风裹挟着雪沫子灌进来,冻得我一个激灵。远处的雪地里,郁子宥的玄色披风在风雪里翻卷如墨,他身姿挺拔如松,身后跟着的亲兵个个佩刀,步伐沉稳,靴底的积雪在冻土上压出深深的印痕。

“钟公子,” 他站在庙门口,睫毛上凝着层薄薄的霜,说话时呵出的白气氤氲了他的眉眼,“七年不见,你倒是把日子过成了传奇。”

我攥着衣角屈膝行礼,膝盖磕在冰冷的泥地上,生疼。余光瞥见他腰间玉佩 —— 正是上元节那枚羊脂白玉佩,只是边角多了道狰狞的裂纹,想来是经历过不少磕碰。小主子被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往我身后躲,小手紧紧攥着我的衣角,怯生生问:“宛哥哥,这位是……”

郁子宥的目光落在孩子身上,那双总是带着冷意的眸子柔和了些许,忽然笑了,眼尾的红痣在雪光里格外艳丽:“你编的故事里,没提过还有个小的?”

我喉头发紧,像被什么东西堵住,正想找说辞,他却径直走进来,靴底碾过地上的炭灰,留下串串清晰的脚印。“雁回关守将说,你日日抱着支玉笔睹物思人?” 他忽然俯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指尖几乎要碰到我的下颌,那指尖的温度仿佛已经透过空气传来,“那支笔,好用么?”

我猛地后退,后腰撞到墙角的药罐,“哐当” 一声,褐色药汁溅在他玄色裤脚,像泼了滩陈年血渍,在深色的布料上晕开。

“将军恕罪!” 我慌忙跪下想去擦,却被他一把攥住手腕。他掌心的温度烫得吓人,带着常年握剑的粗糙茧子,指腹摩挲着我腕间冻疮,那些冻疮红肿溃烂,在他温热的触摸下微微发颤。他忽然低笑,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钟宛,你这腕子,当年可是能弯弓射大雕的。”

那是十二岁那年,在京郊的猎场,我偷拿他的宝弓试射,弓弦刚拉开半分,就被他捉个正着。他没生气,反而握着我的手教了半宿,他的掌心覆在我的手背上,力道沉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最后他笑着说 “钟小公子力气不小,就是准头差得远”,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脸上,那笑容比春日暖阳还要耀眼。

小主子忽然拽住郁子宥的衣角,那衣角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你是不是宛哥哥常说的…… 那个会用银簪挑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