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子宥的指尖顿住,眸色沉得像化不开的墨,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他松开我的手,从袖中摸出支银簪,簪头雕着半朵寒梅,花瓣上的纹路精致,只是银身已有些发黑 —— 那是我十五岁生辰,偷偷放在他书案上的,当时怕他嫌弃,还在旁边压了张字条,写着 “随手捡的,不值钱”,后来以为早被他扔了,没想到他竟还留着。
“是这个么?” 他把银簪递到我面前,雪光从破庙顶的窟窿漏下来,在簪身映出细碎的光,像撒了把星星。
第三章 旧物与新痕
郁子宥在破庙住了下来。
亲兵在庙外搭了三顶帐篷,棉毡厚实,还生了炭火,比破庙暖和不少。可他却非要挤在我和小主子对面,铺了层毡子就睡,美其名曰 “方便看管前朝余孽”。夜里他总睁着眼睛看帐顶,呼吸声轻得像猫,我裹着薄被数他的睫毛,那睫毛又长又密,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数到第七十三根时,总会被他突然投来的目光烫得缩回被窝,心跳如擂鼓,许久都睡不着。
“你那月白里衣呢?” 第五日清晨,他盯着我洗得发黄的袖口问,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我心头一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含糊道:“早磨破了,扔了。”
他忽然起身,动作利落,玄色的衣袍在空中划过道弧线。他从随身的行囊里翻出件崭新的月白锦袍,料子是上好的云锦,触手顺滑,扔到我怀里:“换上。”
锦袍上绣着完整的苍鹰,针脚细密,每一根羽毛都栩栩如生,比我当年绣的半只精致百倍。我摸着冰凉的丝线,忽然想起昨夜他借着炭火光缝补什么,当时只当是军营里的活计,现在想来,定是在绣这件锦袍。
“将军不必如此。” 我把锦袍推回去,指尖触到他的手指,烫得赶紧缩回,“属下身份低微,不配穿这个。”
他猛地捏住我的下巴,指腹陷进我烧伤的疤痕里,那疤痕是当年三皇子倒台时被火灼的,至今仍有些凹凸不平。他的力道不小,疼得我皱紧眉头,他却不管不顾:“钟宛,你当年在围场替三皇子挡箭时,可没说过不配这两个字。”
那年围场惊变,刺客的箭带着凌厉的风声射向三皇子,我想也没想就扑了过去。就在那瞬间,余光看见郁子宥的箭如流星般划破空气,先一步穿透了刺客的咽喉。他勒马站在血泊里,玄色披风上沾着点点血珠,看向我的眼神像要吃人,那里面有愤怒,有担忧,还有些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 我别开脸,下巴被他捏得生疼,语气却带着几分倔强。
“现在怎么了?” 他笑起来,眼尾的红痣泛着妖异的光,“现在你是我郁子宥的人,穿件锦袍都不配?”
帐外忽然传来亲兵的通报,声音带着几分恭敬:“将军,雁回关守将求见,说查到些东西。”
郁子宥松开手,理了理衣襟出去,玄色的衣摆扫过地面的炭灰。我摸着发烫的下巴,那里还残留着他指腹的温度。小主子正拿着那支新玉笔在地上画圈,画的竟是两个手拉手的小人,一个高些,一个矮些,旁边还歪歪扭扭写着 “宛” 和 “宥” 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