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感染蔓延
最初的混乱过去,灾难的轮廓在惨白的灯光下狰狞显现。感染像疯狂滋生的霉菌,迅速蔓延至整个医院。内科楼、外科楼、妇产科楼、儿科楼……一张张触目惊心的红区地图被钉在临时成立的应急指挥部墙上,如同溃烂的伤口在蔓延。数字每天都在跳动,冰冷得令人窒息:确诊,死亡。确诊,死亡。急诊室那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息,如今弥漫在医院的每一个角落。大楼之间,无形的恐惧如同高压电网,隔绝了所有正常的联系。救护车凄厉的鸣笛声昼夜不息,将更多在院外感染的病人,或者仅仅是惊恐发作的市民,源源不断地拉向这个已然崩溃的漩涡中心。医院的每一寸空气都仿佛被绝望浸透,沉重得令人窒息。
周雨感觉自己在一条黑暗的甬道里摸索,精疲力竭。她一次次核对接触史,追踪每一个可疑的环节——新启用的设备、新进的一批药品、某个被忽略的通风管道……每一个方向都投入了巨大精力,却像拳头打在棉花上,无声无息,毫无反馈。源头在哪里?那个最初播撒下死亡种子的点,究竟在哪里?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如铅。院长王振海坐在长桌顶端,眼袋浮肿,头发似乎一夜之间白了大半。他用力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认命的疲惫:“市里……省里……都顶不住了。上面……上面派了国家级的专家组下来。明天就到。”
“国家专家组”这几个字,在死寂的会议室里砸出沉闷的回响。在座的所有人,从科室主任到院感专员,脸上都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瞬间的、微弱的释然,仿佛看到了救星;但更多的是一种深重的耻辱和恐惧——这意味着事态已经彻底失控,意味着他们所有人,都将被放在最严厉的聚光灯下审视。
会议桌尽头,一个清瘦的身影安静地坐着,正是感染科副主任周雨。她没有看院长,目光落在自己摊开的笔记本上,上面是密密麻麻却毫无头绪的记录。指甲无意识地掐进了掌心,留下几个深深的月牙印。国家专家组?她心里一片冰凉。如果连他们都找不到那个该死的源头……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狠狠掐断。不能想。
第二天,空气里依旧弥漫着消毒水和绝望的气息,但医院入口处却涌动着一股异样的紧绷。几辆挂着特殊通行证、风尘仆仆的黑色轿车鱼贯驶入,直接停在了行政楼下。车门打开,下来一行人。为首的是一个身材不高、头发花白、面容极其冷峻的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有一种穿透性的审视。他穿着合身的深色夹克,步履沉稳,每一步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这便是专家组组长,严明。他身后跟着几位同样表情肃穆的成员,有白发苍苍的老者,也有神情专注的中年人。
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欢迎仪式。严明与匆匆赶来的院长王振海短暂地握了下手,力道很重,目光却已越过院长,扫视着这座被死亡阴影笼罩的庞大建筑群。“情况简报,十五分钟后。”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背景中救护车的鸣笛,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质感。王振海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挤出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