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征用的指挥中心会议室里，气氛比停尸房还要冰冷。巨大的投影屏幕上，显示着最新的感染分布热力图，整个医院像一块被病毒啃噬得千疮百孔的腐肉。严明站在屏幕前，身后的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巨大，压迫感十足。他快速翻动着助手递上的厚厚一叠初期调查报告，纸张翻动的哗啦声在落针可闻的寂静中格外刺耳。
他看得极快，眉头渐渐锁紧，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终于，他“啪”地一声合上报告，抬起头，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刮过在座的每一位院方负责人，最后定格在院长王振海那张汗涔涔的脸上。
“接触史排查？环境样本？流行病学曲线？”严明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王院长，你们递上来的这些东西，像一张筛子。”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屏幕上那些刺目的红色区域，“漏洞百出，毫无逻辑关联。你们是在大海捞针，还是在碰运气？”
王振海的脸瞬间涨红，又迅速褪成灰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其他院方领导纷纷低下头，恨不得把自己缩进椅子里。空气凝固得几乎要碎裂。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沙哑但异常清晰的女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严组长。”
严明的目光倏地转向声音来源。是周雨。她站了起来，尽管脸色苍白，眼底是浓重的青黑，但背脊挺得笔直，迎向那道极具压迫感的目光。
“我是感染科周雨。”她的声音带着疲惫，却没有丝毫退缩，“我申请加入核心流调组。前期部分原始接触记录和病区环境观察是我经手的，也许……”她吸了一口气，“也许能节省一点时间。”
严明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在她脸上停留了足足有三秒钟。那审视的目光几乎要将她穿透。会议室里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可以。”严明终于开口，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现在，带我去看最初的几个病例隔离区。我要原样，不要你们打扫过的‘现场’。”
周雨的心脏在胸腔里重重地撞击了一下，她用力点了点头：“明白！”
4 垃圾桶之谜
最初的战场——急诊科的隔离区，如今已被层层加固，如同一个巨大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茧。周雨走在严明侧前方半步，穿过一道道密封门。每一步落下，脚下厚厚的消毒地垫都发出轻微的、粘滞的噗噗声，在绝对寂静的走廊里被无限放大。空气净化器发出单调沉闷的嗡鸣，是这片死寂空间里唯一的背景音。浓烈的消毒水气味几乎能灼伤鼻腔黏膜，但这味道之下，似乎还顽固地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令人心悸的甜腥——那是死亡曾经肆虐留下的印记，顽固地渗透在墙壁、地面，甚至空气的分子里。
严明像一台精密的扫描仪，目光冷峻地扫过每一个角落：门把手、呼叫铃按键、护士站的桌面、推车的扶手……他看得极其缓慢，异常仔细。偶尔，他会停下脚步，戴上双层手套，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提取某个缝隙里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微量样本。周雨沉默地跟在后面，提着沉重的生物安全运输箱，每一次开合箱盖的轻微咔哒声，都让她心头一紧。她看着严明一丝不苟的动作，心底那点因为被允许加入核心调查而生出的微末暖意，早已被沉重的现实和严明身上散发出的无形压力碾得粉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