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没走远。
她葬在离我茶铺不过二十里的竹林里。
每年桂花开时，我都会去拜一拜。
直到安史之乱，长安破了。
我被俘虏，鞭打，囚禁。
但我没死。
他们说我是不死妖人。
我被塞进木箱，丢入黄河。
三天后我爬出来，身上全是烂泥。
我洗净身体，重新走入人群。
没人记得我。
也没人认得我。
这正好。
宋朝我做过书生。
元朝我当过铁匠。
明初我进过锦衣卫。
清末我跟孙中山喝过酒。
「你真的不怕死？」
「我只是还没死成。」
新中国成立那年，我在南京街头捡到一份报纸。
头条写着「祖国万岁」。
我坐在路边，默默点头。
我知道，我活得不只是为了自己。
我见证过太多帝王的死与生。
也见过无数普通人的苦与乐。
今天，我又站在聚光灯下。
「我不想被崇拜。」
「我也不想被膜拜。」
「我只是希望……你们记住过去，别再重复错误。」
会场鸦雀无声。
一位女记者轻声问我：
「那您现在，叫什么名字？」
我顿了一下，缓缓开口：
「我叫林长生。」
「活得够久了，便是长生。」
3
「您亲眼看过火药的发明？」
「不，我亲手做过。」
主持人呆立当场。
我面前摆着几页资料。
上面是各国科学院送来的问题。
「您参与过工业革命？」
「我在苏格兰调过蒸汽机的活塞。」
「您懂量子力学？」
「我帮玻尔画过几张光谱结构图。」
「您认识爱因斯坦？」
「我跟他一起喝过牛奶。」
记者惊呼，摄影机猛地推进。
我不动声色。
脑海中，一幕幕真实的场景轮番闪现。
我走下主席台，夜风扑面。
外滩的灯火映在黄浦江上。
我站在长堤，看着一艘艘游轮缓缓驶过。
脚步声从背后传来。
一个少年站在我身旁。
「您真的是三万年前就活着的人？」
「是。」
他仰头看我：「那您小时候玩什么？」
「石头。」
他大笑。
「真的是石头？」
「不是游戏机，不是手机，就是石头。」
「你会无聊吗？」
「不会，那个时候，一块打磨好的石头，能救命。」
他咽了口口水。
「我能跟你聊聊吗？」
「可以。」
我转身，带他走向静谧的巷子。
灯光昏黄，脚下青石板泛着旧意。
「我小时候在山西挖过煤。」
「那时候穿的是棉布袄，踩的是泥浆路。」
「下雨天，裤子会贴在腿上，拔都拔不下来。」
少年睁大眼：「您是矿工？」
「不，我是机修工。」
「那时候我们靠人推车，一天推几十吨。」
「肺里进的是煤灰，眼睛进的是风沙。」
他低下头：「太苦了。」
「但我们看到第一台国产电机转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跳起来哭了。」
「我当时把身上的工具扔上了厂房的横梁。」
「别人问我为什么。」
「我说：『我看到未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