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握紧拳头:「我现在正在学机器人编程。」
我点点头。
「我见过算盘,也见过机械臂。」
「他们本质一样,都是想让人少出错。」
「您经历过核弹爆炸吗?」
「亲眼看过。」
我望向远方。
「1945年,我在广岛,距离爆心地三公里。」
「那天上午天气很好。」
「我刚咬了一口饭团,天就白了。」
少年倒吸一口气。
「之后呢?」
「我醒来的时候,周围全是黑色的影子。」
「我看到墙上,站着一个人的印记。」
「他早已化为灰烬。」
少年咬着牙:「那时候你在干什么?」
「我在研究如何让伤口止血。」
「用树皮、酒精和晒干的土霉素。」
「您真的是医生?」
「那时候没医生,只有想活的人。」
「那您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现代医学的?」
「1896年,在巴黎,我跟巴斯德实验过牛瘟疫苗。」
「1928年,我在伦敦看过弗莱明把青霉素提取出来。」
「我还在南京给伤兵缝合伤口,用的是德国进口的线。」
少年呆住。
我拍拍他的肩:「别太崇拜我。」
「我也只是多看了几次日出而已。」
我们穿过小巷,走到一个破旧的影剧院门口。
我停住脚步。
「1949年,第一部国产电影《桥》就是在这里放的。」
「我当时坐在最后一排,边看边流泪。」
「他们说中国电影有希望了。」
「您也喜欢电影?」
「我当年还是默片演员。」
「你演过?」
「演过一个倒霉蛋,挨了全片最多的打。」
少年笑得直不起腰。
我也笑。
他问我:「你有没有哭过?」
「有。」
「哪一次?」
「1969年7月20日。」
「阿波罗11号登月?」
「嗯。」
「你也在?」
「我在肯尼迪航天中心外面,看着电视直播。」
「当阿姆斯特朗说出那句话时,我哭得像个孩子。」
「『这是我个人的一小步,却是人类的一大步』。」
我重复那句话,依旧感觉热血沸腾。
少年看着我,轻声问:
「你觉得人类变了吗?」
我沉思片刻。
「没变。」
「人类一直都在挣扎,也一直都在希望。」
他点头。
「那……你有没有想过写书,把这些都写下来?」
「我试过。」
「有人信吗?」
「没人信。」
「那你还写吗?」
「写,我是为下一个‘你’写的。」
他眼睛红了。
我拍了拍他。
「以后你见到别人别问他来自哪,问他想去哪。」
「人只有走着,才活着。」
他抬头:「我可以再见你吗?」
「可以。」
「你会消失吗?」
「不会,我会一直走下去。」
我们在路口分开。
我回头看他一步三回头。
我站在灯下。
点起一根旧牌子的香烟。
我吸了一口,看着夜色渐深。
天边有飞机的光迹划过。
我轻声说:
「下一个时代,已经在来路上了。」
4
我走在柏林老城区的石板路上。
身边一个白发老头拉住我。
「你还记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