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阿苍。」
那是我在周王朝的名字。
我拿着铜剑，随军征伐。
那一战，我斩了殷人统帅的首级。
王赏我一块青铜印，印上刻着「苍侯」二字。
我收下，却没有佩戴。
因为我知道，下一个王朝，会把它熔了做鼎。
我曾亲眼看见那口鼎。
在秦始皇统一六国的朝堂上，镶在殿柱下。
「你叫什么？」
秦始皇站在高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卫长生。」
那是我在咸阳的名字。
他点了点头，目光锐利如刃：「你眼里没有畏惧。」
「因为我死过很多次，但都没成功。」
他没听懂我说的话，只是笑了一下。
他任命我为长陵副守。
我曾与李斯共议律法，也曾跟蒙恬策马边关。
有一次，我跟随皇帝出巡。
夜里，他靠近我，低声问：
「你相信长生不死吗？」
我沉默了。
「你要是知道长生的方法，要告诉我。」
「好。」
但我知道，他找不出答案。
焚书坑儒那天，我站在火堆边。
火焰吞噬竹简，我看着那一个个字符化为灰烬。
一个小书童抱着一卷《山海经》哭得发抖。
我把他拉到身后，用斗篷裹住他。
「别怕，我记得这些。」
他抬头看我，眼里写满了震惊。
「你真的……记得？」
「我亲眼看过鲲在北冥跃出海面。」
「我也听过应龙振翅飞过大荒。」
他张大嘴，声音颤抖：「你是仙人吗？」
「我不是。」
「我只是活得太久。」
秦朝灭亡时，我逃到了南方。
在楚地山林里隐姓埋名。
我在那里教孩子识字。
他们叫我「长老师」。
直到一个叫刘季的汉人打破了项羽的霸业。
「你是从哪里来的？」
「沛县。」
「你愿意做我的谋士吗？」
我点了点头。
我给自己起了一个新名字。
「韩生。」
我在汉初出谋划策，见证了长安城的繁盛。
我也曾与张骞饮酒夜谈，听他讲西域风沙的浩瀚。
「你觉得世界有多大？」
「大到我们这辈子走不完。」
「你想去吗？」
「我已经去过。」
张骞没听懂我的回答，只当我是酒醉胡言。
我也不想解释。
那时候的我，早已不再向任何人证明自己。
我看过金印沉海。
也曾在丝绸之路上卖过药材。
我随佛教僧人踏过天竺路。
也跟随道士登上昆仑山。
我在五胡乱华的年代被当成异族间谍。
还在隋炀帝东巡时扮成商人混迹船队。
唐朝，是我记忆里最辉煌的乐章。
长安城烟火不息。
我经营着一家名叫「听风斋」的茶铺。
「听说你这里茶最好喝？」
「不，我这儿故事最好听。」
那些文人雅士最喜欢来我这儿听我讲过往。
「你说你见过玄奘？」
「他借我驴的时候，还欠了我两文钱。」
他们笑作一团。
「你见过杨贵妃？」
「她喝茶时喜欢加桂花。」
客人们听得津津有味，却从没一个人问我怎么知道。
我看着他们笑，心里却想着那一夜马嵬坡的冷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