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静谧的傍晚,夕阳如一位慈祥的老者,用它那柔和的余晖透过窗户,轻轻地抚摸着小楼的每一个角落,给整个空间都镀上了一层温暖而暧昧的金色。沈遇白的加入让方恕知着实轻松了不少。不得不说,沈遇白极其能干,那利落的身手和专注的神情,仿佛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几乎一人承担了两个人的活计,就连留在小楼暂住的雪玫都清闲了下来。让沈遇白尝试了整整一周后,方恕知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此时的方恕知已经不用再依赖拐杖走路了,虽说尚未完全恢复,但正常行走已无大碍。一边细致地擦拭着吧台,一边目光含笑地看着雪玫若无其事地摆弄着手机。方恕知忍不住微微挑眉,带着几分调侃问道:“怎么,这是彻底放弃自己的事业赖上我了?都一周了,还不回去?”
雪玫听到方恕知那略带戏谑的疑问,稍稍放下些挡住脸的手机,嘟起红润的嘴唇,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笑嘻嘻地道:“不是你让我在你这儿住几天的吗,我这是在陪你,帮你的忙呀。”
方恕知双手撑在吧台上,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笑容,“所以我应该谢谢你?你把店扔给老弟就算了,帮我的忙?你确定不是遇白在帮你的忙吗?”她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利落的狼尾短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目光中却满是笑意。她倒是不在乎雪玫帮不帮忙,甚至赖着自己也没关系,只是看着她这般无所事事的样子,方恕知还是忍不住好心地提醒她,她的甜品餐厅正在等着它的主人回去经营。
“哎哟,小白不会介意的,对吧小白?”雪玫笑盈盈地看着正在认真拖地的沈遇白说道。沈遇白是肖若晨的学弟,而且还是同一个系同一个教授的学弟,这还是肖若晨在沈遇白入职的第二天来找雪玫的时候发现了正在洗杯子的学弟。
沈遇白抬起头,额头上挂着晶莹的汗珠,他那清澈的眼神中透着真诚,“嗯,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雪姐你休息就好了。”
“行了,你也没什么事,赶紧回去忙活你店里的事情吧,你还真指望老弟一个人帮你看店啊?我都替他累的慌。”方恕知无奈地摇头叹息,不仅要顾及自己在 OC 的实习,还要操心餐厅,挤出来的一点时间还要每天来找雪玫,方恕知光是想想就觉得疲惫。收拾完吧台,她便转身进了厨房,准备今晚的晚餐。
“好好好,就知道你嫌弃我了!方小灼,你就是个负心人!”雪玫佯装气鼓鼓的模样,双手叉腰,风风火火地走到厨房门口。她那灵动的大眼睛此刻充满了假装的愤怒,看着方恕知忙碌的背影,雪玫那古灵精怪的心思又开始活跃起来,正想着伸手去捉弄方恕知,却被方恕知转身抓了个正着。原本气鼓鼓的模样瞬间变成了一副讪笑的样子,“嘿嘿,其实不用你说,我今天也是要回去,晚上还要和阿晨去约会呢。”
方恕知并没有理会雪玫的变脸,反而是挑起了一抹略带邪气的笑容,瞬间将雪玫壁咚在了门框上。她那修长的手指轻轻挑起雪玫的下巴,一边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用着漫不经心的语调说道:“我可不敢嫌弃我的宝贝,也担不起负心人这个词,既然我的雪儿宝贝都那么说了,要不就别走了,就在我这里我的身边一辈子好不好啊?”
“啊!不好不好!方小灼你可是个女人啊!”雪玫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仿佛熟透的苹果,那娇羞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方恕知长得好看,可是这种带着侵略性的邪气的美方恕知几乎是没有露出过的,就宛若一朵盛开在月华之下带着剧毒的艳丽花朵。雪玫不是第一次见到,正因为很少见,这种侵略性愈发显得强烈,以至于每次方恕知这样的时候雪玫都会面红耳赤。要不是方恕知是个女人,要不是知道方恕知是什么德行,雪玫可能早就被掰弯上手将这朵艳丽之花摘下了。
“你还知道啊。”听到雪玫的话,方恕知忍不住破功笑了起来,那清脆的笑声如同银铃般在空气中回荡。她放开了雪玫,将她推出厨房,才略带嫌弃地接着道:“快走快走,都给我鸡皮疙瘩说起来了。”
“你!臭小灼!你该不会真的对我……”
“我的性取向为男性,但你要是再乱说话,我不介意第一个对你下手的。”不等雪玫的话说完,方恕知清清淡淡地瞥了雪玫一眼,那眼神中透着一丝警告,继续在厨房有条不紊地忙活着做饭。
雪玫对着方恕知的背后做了个鬼脸,她自然知道方恕知不会是同性恋,更不会对她存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她们俩的关系早就是超越友情之上的亲情,刚刚也只不过是这俩女人的日常玩闹而已。雪玫跑到了二楼拿起自己的小挎包,和方恕知还有一脸呆愣的沈遇白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晚饭时分,桌上摆着香喷喷粒粒分明的扬州炒饭,那每一粒米饭都饱满而富有光泽;上午就提前卤好的色泽诱人的鸡腿,散发着浓郁的香气,让人垂涎欲滴;还有一碟青翠欲滴的烫青菜。虽然简单,但那四溢的香气却格外吸引人的味蕾。
已经兼职一周的沈遇白此刻正坐在餐桌旁,他心里很清楚老板方恕知做饭的手艺堪称一绝,然而今天的晚饭却让他吃得有些犹犹豫豫。他时不时地偷瞄着方恕知,那模样仿佛有话要说,却又不敢轻易开口。
方恕知自然留意到了沈遇白的异样,不过她向来不习惯向他人解释什么。刚刚和雪玫的玩闹过程中,该说的她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要是这样沈遇白还能误解,她也觉得无话可说。
方恕知安静地吃着饭,她吃饭的动作还算斯文,只是速度较快,如风卷残云一般迅速将饭吃光。刚放下碗筷,放在吧台的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她和沈遇白嘱咐了一声饭后碗筷交给他了,这才起身走向吧台,拿起了手机。看了一眼没有备注的手机号码,是国内打来的,那号码熟悉得即便倒着背,方恕知也能立马知晓是谁。她犹豫了一会儿,见电话一直不挂断,那张好看却冷漠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随后,她上了二楼,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按下了接听键。还没等对面开口,方恕知便直接道:“有什么事。”
“小灼啊,额……妈妈就是打电话过来问问你最近过得好不好……”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带着一丝讨好意味的女人的声音。打电话过来的正是方恕知的母亲,闫明月。
“我过得好不好很重要吗?如果你没事的话,我就挂了。”方恕知皱起眉头,许久不曾联系过的母亲如今还是这般模样,一点改变都没有。若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恐怕她到现在都不会想起还有方恕知这个女儿。
“有事有事!那个……就是你弟弟他马上就要毕业了,这不是想托子生帮帮忙找找关系,但是子生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所以想着……小灼,你可不可以……”闫明月的语气很是讨好,并且似乎又带着请求的味道。
“我和林子生已经离婚了。”方恕知转头看向阳台外的夕阳,余晖洒在她的侧脸上,映出一抹落寞。她靠在沙发扶手撑着下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什么?!离婚了!方恕知你是不是有毛病!子生那么好的条件你离什么婚啊!”这次听筒里传来的不是闫明月的声音,而是方恕知的父亲方震华那暴怒的吼声。旁边还有闫明月弱弱地说着“不要气,有事好商量”的劝诫,然而这劝诫不仅没劝住方震华,反而让他更加生气了,似乎还将闫明月推开,继续咄咄逼人地说:“你一个女人读那么多书就是为了让你明事理,你倒好,结婚结得好好的居然离婚?条件那么好的男人都满足不了你了?你什么能耐啊!家里一点忙都帮不上,还敢闹离婚!我告诉你,你最好回来给我一个解释,不然这个家你也别回了,赶紧把关系断干净,我丢不起那个人!”
“呵,我们还有什么关系吗?方震华,你是不是忘记了?26 年前是你亲手把我扔给了大爸,现在装什么装?要不是因为我妈和大爸一家,这些年方恕豪的上学的钱我是一个子儿都不会出的。”方恕知冷笑着,眼中满是嘲讽。
“你这个不孝女!我可是你亲爸!他方震中算什么东西……”
“方震华,我的户口始终在大爸这里,按照法律法规,他才是我的父亲,你应该问问,你算什么东西。”方恕知语气淡淡,似乎对这一切早已麻木,丝毫不在意一样。
那边没有再及时回复,只是在一阵喧闹中,闫明月似乎又拿回了自己的手机,才小心翼翼道:“小灼,妈妈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点吃惊你离婚了,我知道你是个有自己主意的孩子,不像我那么没用……”
“方恕豪的事情我办不了,我现在在 Y 国不在国内,但是你要和方震华离婚,我可以想办法帮你。”方恕知实在是很反感闫明月的懦弱,她不明白,方震华那样的男人有什么可留恋的,甚至她觉得闫明月是不是只有依附方震华才能活下去。
“……小灼,妈妈没用,不能保护你,可你始终是我的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怎么会不心疼你……豪豪的事我们自己想办法就好,你一个人在国外一定要注意安全,注意冷暖……”说完,闫明月就把电话挂了。
看着熄屏的手机,方恕知依旧神色淡淡,她不明白闫明月回答她的话为何总是牛头不对马嘴。此刻,她的思绪飘向了远方……
方家曾经也算是个落魄的大家族,虽说如今到了方震华这一代,家族已不复昔日的辉煌,人丁倒是依旧兴旺。方震华是这一代六兄弟中的老幺,和闫明月结婚后,生下了大女儿方恕知。或许是受其母亲重男轻女思想的影响,方震华非常看重儿子。当看到闫明月生下的是女儿时,他当即脸都黑了,也不顾闫明月刚生产完身体虚弱,连着一个月都没去医院看望过母女俩,甚至觉得这个刚出生的女娃娃晦气。
在方恕知一岁的时候,趁着闫明月出门买菜的功夫,方震华带着刚学会说话的方恕知来到了大哥方震中的家里,美其名曰孩子托付给大哥一家子养一段时间。方震中比方震华大 12 岁,家里有两个儿子,一直想要个女儿。方恕知的到来,让方震中和他媳妇卢悦很是开心。虽然他们非常不赞成方震华的做法,但是方震中也知道,要是让方恕知就这么跟方震华回去,说不定孩子就真的丢了,所以只答应了收留一个月,让方震华和闫明月好好商量,要是决定了,就走过户手续。
原本方震华就不打算说的,准备等着时间一到让方震中直接办手续去就好了,只和闫明月说方恕知去大伯家住几天。要不是闫明月发现不对以死相逼,方震华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找回这个女儿。闫明月也知道女儿在这个家以后肯定会很不容易,自己懦弱无能没有办法保护好这个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孩子,所以最后还是同意了让方震中一家扶养方恕知,只是希望能让自己和女儿时常见见面。
方震中一家更是把方恕知当成了自己亲生的。虽然后来方恕知的弟弟方恕豪出生了,但是闫明月还是时常来看方恕知,并且明里暗里也给了方恕知不少零花钱。但是这一举动让方震华这个小心眼子的男人很不开心,于是一个举报电话举报方震中超生且疑似生活作风不检点,让方震中不仅罚了款,在单位里受到了监督检查,即便事情查明了是有人假报的,但是风言风语还是让方震中下了岗。以至于闫明月不再时常探望方恕知了,时间一长,让幼小的方恕知认为,那个还算疼爱她的妈妈也不要自己。
本来家里人口就多,生活一下子就变得极为拮据。就算是这样,方震中和卢悦由始至终都没有责怪过方恕知的到来,两个哥哥对方恕知更是爱护有加。在这样贫瘠的环境下,早熟的方恕知后来上了大学。为了不让大爸大妈担心,学习之余她会去做很多兼职,甚至在大学毕业后还去打地下拳击。
方恕知其实小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她对方震华是恨的,但却无法恨闫明月,她不明白闫明月为什么总是这么委曲求全的,即便是不理解,她能帮闫明月的还是会帮,所以在日子变好了以后,如她所说,要不是因为还有闫明月这层关系,他方震华和他儿子方恕豪的事,她是一定不会管的。
思绪拉回,方恕知只觉得可笑,不过她也确实不在意了,自己都已经 27 岁,还能让方震华唬了去?再次打开手机屏幕,点开了【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微信群,将自己做的晚饭的照片发到了群里,并@了大哥方恕城和二哥方恕屿。
方震中一家都是知道方恕知离婚后到了 Y 国和雪玫一起发展的,所以群里几乎每天都有温馨的日常交流。
不多时群里就有了回复,是方恕屿:【屿:真过分!居然有我爱吃的扬州炒饭!】
【城:你什么不爱吃?就是小妹你自己在国外要多做点好吃的啊,别饿着了,太瘦了不好看。】
【屿:就是就是,咱们家小妹已经很好看了,林子生瞎了他的狗眼!没揍到他太可惜了!】
【震中:好端端的提什么林子生!】
【城:就是,老二你能不能顾及顾及小妹的心情?】
【知:好啦,我没事,反正我也揍他了,二哥不用灰心,等我回家了就给你做扬州炒饭。】
【屿:嘤嘤嘤!还是小妹对我好!】
【卢悦:别听他的,在外面那么辛苦,哪里还能回来做饭?小灼想吃什么跟大妈说,大妈给你做】
【震中:这才是我的好女儿!那个狗东西揍一顿都是便宜他了。】
【知:我的好大爸,我真没事,我这不是还赚了嘛,不过我还真想大妈做的饭了。】
【卢悦:不提了,小灼打算好了什么时候回国吗?】
【知:估计年底吧。】
【城:还要那么久啊?】
【屿:就是啊,早点回来呗。】
【知:我这边酒吧刚起步,等稳定了吧,再说了,也只是估计而已。】
在这充满关爱的家庭群里聊了几句,方恕知觉得心情轻松了不少,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起来。窗外,夕阳余晖,温暖而美好。
回到一楼酒吧,沈遇白已经将酒吧内外收拾妥当了,门口大开,已经挂上了正在营业中的牌子,看了一眼挂在墙上仿古的挂钟,此时已经是晚上6点05分了,赞赏的笑着对沈遇白点点头,示意他做的准备很充足,今天的营业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