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而眼前这个女人手中高举的长命锁,不正是当年母亲在庙里求来,特意请银匠师傅给妹妹打造的吗!上面那个“兰”字,是当教师的父亲,用他那手漂亮的钢笔字,一笔一画地描在纸上,让师傅照着样子刻上去的!

张秀英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她也蹲下身,几乎是抢一样地从女人手里夺过那个长命锁,翻来覆去地看,用指甲使劲地抠着上面的纹路。没错,就是它!就连当年不小心磕在锁背面留下的一道不起眼的小小划痕,都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你……你当真是我妹妹小兰?”张秀英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无法控制的哭腔,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冰上行走,小心翼翼,生怕一脚踩空,这个梦就碎了。

“是我啊,姐!真的是我!”自称“张兰”的女人,也就是这个故事里真正的“主角”李梅,见鱼儿已经上钩,哭得更加惨烈,仿佛要将几十年的委屈一次性倾倒出来。“当年我被人贩子给拐走了,转手卖到了鸟不拉屎的山沟沟里,给一个打老婆的酒鬼当童养媳,过着牛马不如的日子!我每天都在想你,想爹,想娘!我想跑,可他们把我锁起来!好不容易那个天杀的酒鬼喝多掉河里淹死了,我才逃了出来,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叫小兰,家里有个姐姐。我找了好多年,到处打听,吃尽了苦头,才终于打听到咱们老家的地址啊!”

她这一番声泪俱下的控诉,每一个字都像一把蘸了盐水的刀子,精准地、狠狠地扎在张秀英心中最柔软、最愧疚的地方。看着眼前这个满面风霜的“妹妹”,想象着她这些年吃的苦、遭的罪,张秀英的心都要碎成一片一片的了。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把将李梅从冰冷的地上拉起来,紧紧地、用尽全身力气地搂在怀里。压抑了整整三十五年的思念、自责、愧疚和心痛,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我的好妹妹!我的兰儿!是姐姐不好!是姐姐当年没有看好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姐妹俩就在自家门口抱头痛哭,那悲伤的哭声引来了左邻右舍的街坊邻居。张家这段陈年往事,老街坊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如今看到这堪比电影剧情的亲人团聚场面,大家无不动容,纷纷上前安慰,好几个感性的婶子大娘也跟着一起抹起了眼泪。

“哎哟,真是老天爷开眼了!” “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这是天大的喜事啊!”

在一片感叹和祝福声中,李梅,就这么顺理成章地,以“张兰”的身份,住进了这栋即将拆迁的老房子,也住进了张秀英孤寂了多年的生活里。

她表现得完美无瑕,像一个真正的好妹妹应该有的样子,甚至更好。她抢着干所有的家务活,把这栋原本因为只有一人居住而显得有些萧条的老房子收拾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她会体贴地给张秀英捶背揉肩,嘘寒问暖,端茶倒水,照顾得无微不至。她还会经常拉着张秀英的手,听她讲父母去世前的种种情形,每一次都哭得死去活来,那份悲伤真挚得让人心疼,仿佛她也曾陪伴在父母身旁,亲身经历了那份生离死别。

张秀英彻底被这份迟到了三十五年的亲情融化了。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仿佛是父母在天有灵,不忍心看她孤苦伶仃,才把妹妹送回了她身边。她特地去照相馆,把“妹妹”带去拍了一张合影,郑重地放在了父母的黑白遗像旁边。每天清晨,她都要点上三炷香,对着遗像和照片,默默祷告,感谢上苍的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