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第三中学的老教学楼在暴雨中抖着陈年的骨架。林晚秋抱着作业本走过走廊,高跟鞋敲击水磨石地面的声响被窗外的雷鸣劈成碎块,又在尽头的楼梯口聚成模糊的回音。当她经过三楼西侧那扇贴满黄封条的木门时,整栋楼突然断电,应急灯的绿光里,门楣上 “307” 的木牌正在风中轻微晃动,牌缝里渗出的暗红色汁液顺着木纹缓缓流淌,像条细小的血河。
“又是这地方。” 她下意识地攥紧教案夹,金属搭扣硌得掌心生疼。入职三年来,这扇门始终是学校的禁忌。保安老李总说,午夜时分能听到里面传来翻书声,还有老式座钟的滴答声 —— 可教务处的档案明确记载,这间教室在三十年前的火灾后就清空了所有物件。
闪电劈开夜空的刹那,林晚秋看见门把手上的铜锈剥落处,映出张模糊的人脸。那面孔苍白浮肿,嘴角似乎还挂着诡异的微笑。她猛地转身,高跟鞋在湿滑的地砖上打滑,作业本散落一地。最上面的那本周记本翻开着,初二(4)班陈明的字迹歪歪扭扭,墨水在纸页上洇出深色的晕:“老师,我昨晚又听到 307 在读书了,是个女老师的声音,她念的是《荷塘月色》,和您今天课上讲的一模一样。她好像知道我在偷听,突然停下来问‘陈明同学,你觉得这一段美吗’……”
雨势更大了,窗玻璃上的水流扭曲成狰狞的面孔。走廊尽头的值班室亮起微光,老李举着虎头手电筒走出来,光柱扫过 307 的门缝时,隐约有齿轮转动的轻响顺着风飘出来,还夹杂着极淡的煤油味。
“林老师还没走?” 老李的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他的手电筒光在封条上停留片刻,那些泛黄的胶带边缘不知何时卷了起来,露出里面暗红色的木纹,像干涸的血迹凝成的痂。“快回去吧,这楼里邪性得很。” 他说话时,喉结在松弛的皮肤下滚动,像有东西要从喉咙里爬出来。
林晚秋蹲身捡作业本时,指尖触到张夹在缝隙里的便签。纸页已经脆化如枯叶,蓝黑墨水晕开的字迹依稀可辨:“11 点 59 分,等你。” 末尾没有署名,只有个用红墨水画的简笔画 —— 一座倾斜的时钟,指针却长着细小的牙齿,正啃噬着钟面的数字。
值班室的挂钟突然敲响十二下。第三声钟响未落,307 教室传来 “咔嗒” 一声轻响,像是有人拨动了钟摆。林晚秋猛地抬头,应急灯的绿光恰好熄灭,黑暗中,那扇门缓缓开了道缝,透出昏黄的光晕,仿佛有支蜡烛在里面点燃。光晕里浮动着无数细小的黑点,细看竟像是正在飞舞的灰烬。
“谁在里面?” 她攥紧拳头,指节泛白。作为新来的语文老师,她不该管这些闲事,但陈明周记里的字迹总在眼前晃动 —— 那孩子三天前没来上课,家长说他半夜从家里跑出去,至今杳无音讯。他的书包还留在课桌里,拉链上挂着的青铜小铃铛偶尔会自己发出声响。
门缝里的光晕突然扩大,卷着股焦糊味扑面而来。林晚秋看见教室后排的阴影里站着个穿月白色旗袍的女人,梳着齐耳短发,鬓角别着朵干枯的桂花。女人手里捧着本翻开的课本,手指在纸页上轻轻滑动。当闪电再次亮起时,女人缓缓转过头,半边脸覆盖着焦黑的疤痕,溃烂的皮肤下露出森白的骨骼,唯有那对眼睛依旧清澈,正直直地盯着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