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了?”我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雨声淹没,却清晰地钻进他的耳朵里,“顾大检察官亲手给我安排的地方,风景……很独特啊。高墙,电网,每天准时响起的号子,还有……”我顿了顿,视线缓缓下移,落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位置,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仿佛那里还残留着某种被生生剜去的空洞感,“那些刻骨铭心的‘纪念品’。”
顾承泽瞳孔猛地一缩,攥着我手腕的手指像被无形的针狠狠刺了一下,力道下意识地松了一瞬,随即又更紧地攥住,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他喉咙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一种骇人的惨白。
“晚晚……”他的声音陡然变了调,破碎而沙哑,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颤抖,“孩子的事……我……”
“嘘——”我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食指轻轻按在他冰凉的唇上,制止了他未出口的辩解或谎言。指尖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猛地一震。我脸上的笑意加深了,眼底却结着万年不化的寒冰。“不用解释。顾承泽,你教我的第一课就是,证据链比眼泪更有说服力。”
他的呼吸骤然变得粗重,胸膛剧烈起伏着,抓住我手腕的手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指节绷得死紧,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没有做出更失控的举动。他死死盯着我,嘴唇翕动,却再也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那双曾经让我沉溺的深邃眼眸里,此刻只剩下巨大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惊痛和茫然。
车厢内的空气凝固了,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和窗外永不停歇的雨声。
车内的死寂被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撕裂。顾承泽像是被惊醒的猛兽,猛地吸了一口气,眼神从我脸上移开,带着一种近乎狼狈的仓促。他松开钳制我的手,去摸口袋里的手机。
我收回手,手腕上被他捏过的地方留下几道清晰的、深红的指印。我面无表情地搓揉着那点疼痛,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雨刷在挡风玻璃上有节奏地左右摆动,刮开一片短暂的清晰视野,又立刻被新的雨水覆盖。街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拖出长长的、扭曲的光影。
他接起电话,声音刻意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职业性的沉稳和不容置疑:“……是我。……嗯,那份文件我确认过了,第三项条款的补充协议有歧义,让法务部重新起草,措辞必须严谨,规避所有潜在风险……对,下午三点前放我桌上。另外,通知风控部负责人,半小时后我要听他们关于‘蓝海’项目的风险评估简报……”
是工作电话。讨论的是他庞大商业帝国里某个即将并购的“蓝海”项目。他的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掌控力,条理分明,每一个指令都带着切割般的精准。仿佛刚才车厢里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从未发生。只是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依然泛着用力的白,暴露了他内心远非表面这般平静。
我安静地听着,像一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那些关于并购条款、风险评估、资产重组的冰冷词汇,像一枚枚细小的冰针,无声地扎进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角落。
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阴冷的雨天。他书房里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灯火在雨幕中晕开一片迷离的光海。他把我抱坐在他宽大的办公桌上,温热的吻细细密密地落在我的颈侧、耳垂,带着令人心安的蛊惑。空气里是他常用的雪松香氛和打印文件特有的油墨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