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晚晚,”他的唇贴着我敏感的耳廓,气息灼热,“‘飞鸿’那边有点麻烦,账目有点……嗯,需要你签个字,帮我周转一下。就一份担保文件,小事。”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亲昵和信赖。

那时的我,刚刚用两条红杠的验孕棒确认了一个新生命的到来,满心都是柔软和初为人母的忐忑与隐秘喜悦。我沉浸在即将为人母的巨大幸福和对他的全然信任里,像一只懵懂无知、心甘情愿飞向蛛网的蝴蝶。我甚至没有仔细去看那份文件的复杂条款,只看到需要我签名的位置。他的指尖轻轻点着纸页,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晚餐吃什么。

“别怕,”他吻着我的耳垂,温热的唇瓣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声音像浸了蜜糖的毒药,“有我在,一切都会处理好的。”他眼底的笑意温柔而深邃,仿佛盛满了整个世界的星光,足以让人溺毙其中。

那份轻飘飘的、带着他指尖温度的“担保文件”,最终成了把我钉死在被告席上的最致命证据之一。它证明我“知情并参与”了顾氏旗下空壳公司“飞鸿”的重大财务欺诈和非法洗钱活动。数额之巨大,性质之恶劣,足以让一个顶级的刑辩律师万劫不复。

“……好,就这样。”顾承泽结束了通话,车厢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握着方向盘,指节依旧泛白。他没有看我,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道路,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坚硬的石头。刚才那通电话像一层薄冰,短暂地覆盖了车厢里汹涌的暗流,但冰层之下,某种更危险的东西正在疯狂滋长。

窗外的雨似乎更大了,密集地敲打着车身,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噪音,像无数只手在疯狂地拍打着牢笼。

宾利最终驶入一个顶级住宅区。厚重的雕花铁门无声滑开,车子碾过湿漉漉的私道,停在一栋现代简约风格、线条冷硬的三层别墅前。巨大的落地窗像一块块冰冷的黑色水晶,倒映着阴沉的天色和花园里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的名贵花木。这里曾是我们的“家”,每一寸空间都残留着昔日精心营造的温馨假象。

顾承泽熄了火,沉默在车厢里发酵,浓稠得几乎凝固。他侧过身,解开了我的安全带。金属搭扣弹开的“咔哒”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下车。”他命令道,声音干涩紧绷。他自己率先推开车门,冰冷的雨气瞬间涌入。

我没有动,目光扫过车窗外这栋熟悉的、此刻却显得无比陌生的冰冷建筑。三年前,就是在这里,在我刚刚失去孩子、身体和精神都脆弱不堪的时候,他亲手为我戴上了那副象征法律制裁的冰冷手铐。警察破门而入的嘈杂声,他站在阴影里冷漠而“痛心”的眼神,还有他最后那句轻飘飘的、响彻我此后一千多个日夜的“配合调查”,像淬毒的冰凌,狠狠扎进记忆深处。

“怎么?”顾承泽已经下车,撑开了一把巨大的黑伞,站在打开的车门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他昂贵的皮鞋旁溅开小小的水花。他的眼神复杂难辨,带着一种强制性的压迫,“还需要我抱你进去?”语气里听不出是讥讽还是别的什么。

我抬起眼,迎上他的视线,嘴角再次扯出那个冰冷而空洞的弧度:“不敢劳烦顾总。”声音平静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