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把一张崭新的十元钞票放在桌上,旁边放了个小小的笔记本。“以后,每周一,这是你的零花钱。”她指着本子,“花出去的每一分钱,都要记得清清楚楚。想多赚点?”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客厅,“洗碗,一次两块;整理沙发,一块;给绿萝浇水,五毛……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盯着那三个罐子和笔记本,心里像塞了一团乱麻。
十块钱?塞牙缝都不够!还要记账?洗碗?这简直是给我套上了紧箍咒!可妈妈的眼神,平静里带着不容商量的坚持,像一堵无形的墙。我闷闷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当天的晚饭后,油腻的碗盘堆在水池里,像一座令人望而生厌的小山。我磨蹭着,心里两个声音在打架:一个嚷嚷着“男子汉大丈夫,洗什么碗!”,另一个微弱却执着地提醒我游戏机那闪亮的诱惑。
最终,我咬咬牙,拧开了水龙头。冰凉的水冲在手上,洗洁精滑腻腻的,油污顽固地粘在碗壁上,怎么刷都感觉不干净。水溅湿了袖子,冷冰冰地贴在皮肤上,难受极了。厨房顶灯明晃晃地照着,时间仿佛被拉得又黏又长。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把最后一个盘子擦干放好,我长长吁出一口气,甩着发酸的手腕。妈妈走过来,没说话,只是拿起桌上那张写着“洗碗一次”的小卡片,把它郑重地放进我摊开的手心,接着又轻轻放下五元硬币。
硬币带着微温落在掌心,沉甸甸的,和以往从妈妈钱包里轻松拿出的钱感觉完全不同。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洗洁精的气味和油污的触感。我下意识地攥紧了它,一种从未有过的、混杂着疲惫和奇异的踏实感涌了上来,沉甸甸地坠在心头,比那枚小小的硬币还要重。
日子一天天过去,那三个透明的罐子,渐渐成了我生活的坐标。每次把硬币投入“存”罐,听着那清脆的“叮当”声,心里就踏实一分,仿佛离那梦寐以求的游戏机又近了一步。那个小笔记本,起初写满了我歪歪扭扭、充满怨气的记录:“买辣条 -3元(太亏了!)”、“王浩借走1元(他说明天还,哼!)”。
可渐渐地,笔迹似乎也随着心态变得规整起来。我开始货比三家,学校小卖部的辣条比街角便利店贵五毛?那宁肯多走几步路!“王浩借走1元”后面,不久也真的添上了“已还”两个字。当“存”罐里的硬币终于艰难地爬过一百元大关时,我翻着本子上密密麻麻的记录,看着上面那些被划掉的冲动消费,一种微小却真实的掌控感,像破土的嫩芽,悄悄探出了头。
攒钱的日子漫长如蜗牛爬行,可当“存”罐终于快被硬币和零星纸币塞满,离那300元的目标只剩一步之遥时,我的心像被无数只小手抓挠着。课间,死党张强神秘兮兮地把我拉到角落:“嘿,小宇!知道你想要那个游戏机,我表哥那儿有门路!”他压低声音,热气喷在我耳朵上,“一模一样!就……盒子有点旧,才一百五!怎么样,够意思吧?”一百五!巨大的差价像诱人的深渊。我犹豫着,眼前晃动着那台崭新的游戏机,也晃动着妈妈那三个罐子和那本记得密密麻麻的账本。
最终,我摇了摇头,声音不大却很清晰:“不了,我还是……再等等吧。”张强愣了一下,撇撇嘴:“切,死脑筋!”转身走了。放学路上,我特意绕到电器城明亮的橱窗前,那台游戏机在灯光下静静闪耀。隔着玻璃,我仔仔细细地看它的每一个接口,确认包装盒角落那个小小的防伪标志清晰无比。那一刻,拒绝了低价诱惑后,等待似乎也不再那么煎熬,心底反而升起一种奇异的笃定。 不久后,班主任宣布了为流浪动物救助站筹款的班级义卖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