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襄哥……”她只来得及吐出这三个字,喉头便被巨大的哽咽死死堵住。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被抽空,眼前裴世襄焦急的脸庞开始旋转模糊,如同沉入冰冷的水底。意识彻底被黑暗吞噬之前,她只感觉到裴世襄惊呼着将她打横抱起,他胸膛急促的心跳声,成了她坠入深渊前唯一的声响。
世界彻底陷入一片混沌的虚无。
不知过了多久,沈清洛在一阵浓重得化不开的消毒水气味中艰难地掀开眼皮。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有些发黄的天花板,一盏光线昏黄的吊灯静静垂着。她动了动,浑身酸痛无力,像被拆散了又重新组装起来。
“醒了?”温和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她侧过头,看到裴世襄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中还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白瓷碗。他看起来有些疲惫,眼下的青黑很明显,但看到她醒来,眼中立刻涌起如释重负的暖意。
“这是……哪里?”她的声音干涩沙哑。
“我家客房。”裴世襄将碗放在床头柜上,小心地扶她坐起,在她背后垫上一个软枕,“你昨晚在门口晕倒了,发了一夜的高烧。医生来看过,说是急火攻心,又受了寒。”他拿起碗,用勺子轻轻搅动着里面褐色的药汁,“先把药喝了。”
苦涩的药味弥漫开来。沈清洛顺从地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那难以下咽的药汤,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虚弱的暖意,却驱不散心底的冰冷。昨晚的记忆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渣,瞬间涌入脑海——傅承砚冰冷的眼神、滚烫的泪、那根捏着她下巴的手指、露台的风、舞厅的喧嚣、还有最后那句如附骨之疽的“明天下午三点,傅公馆”……
药碗见底,苦涩的味道在舌尖久久不散。沈清洛靠在枕头上,脸色依旧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神却不再涣散,而是凝聚起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她看向裴世襄,声音平静得可怕:“世襄哥,我父亲……昨晚回来了吗?”
裴世襄放下碗的动作微微一顿,他避开她的目光,拿起一旁的毛巾,掩饰性地擦拭着手指,沉默了几秒,才低声道:“沈伯父……昨晚被傅公馆的车送回来的。”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很晚。回来时……脸色很不好。只说……事情有转机了,让你……不要担心。”
“转机?”沈清洛轻轻重复着这两个字,唇角勾起一抹极其苦涩、近乎嘲讽的弧度。什么转机?用她换来的转机吗?傅承砚那张冷酷而势在必得的脸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裴世襄看着她的表情,心口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他猛地抓住她冰凉的手,声音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急切和痛楚:“清洛!告诉我,傅承砚他到底逼你答应了他什么?他是不是……是不是……”后面的话,他哽在喉咙里,怎么也问不出口。那个可怕的猜测,让他握着她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沈清洛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遮住了她眸中翻涌的所有情绪。她缓缓地、一点点地将自己的手从裴世襄温暖的手掌中抽离出来。那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决绝的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