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地，她打开了它。屏幕幽幽的光映着她憔悴的脸。浏览器首页，一个角落里的广告窗像等待已久的毒蛇，猛地弹跳出来——“急用钱？‘秒融通’！极速审批，最高30万！告别缺钱烦恼！”血红色的巨大字体，像一滩新鲜泼洒的、触目惊心的血，又像黑暗中突然亮起的一根火柴，带着毁灭性的诱惑。
那血红的“30万”像一个魔咒，死死攫住了林雪梅全部的呼吸。医院走廊里医生冷静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治疗费用只是开始，后续的骨髓移植才是关键，配型难，费用更是天文数字……”
她颤抖着，手指悬在冰冷的触控板上方，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童童压抑的、痛苦的咳嗽声从身后传来，每一次都像重锤砸在她的心上。那血红的数字，此刻不再是冰冷的符号，它扭曲着，膨胀着，化作了童童苍白小脸旁吊着的昂贵药液，化作了医生口中那个渺茫却必须抓住的“移植机会”。
一个冰冷的、孤注一掷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尖啸：试一试！就这一次！为了童童！只要拿到钱，只要熬过眼前这关……
鼠标指针，终于带着某种献祭般的决绝，轻轻落了下去，点开了那片猩红。
3 深渊之约
手机屏幕猝然亮起，刺目的白光在昏暗的房间里炸开，像一道无声的惊雷。林雪梅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枕头边的手机，指尖冰凉滑腻，全是冷汗。
屏幕上是“秒融通”APP发来的通知，简洁到冷酷：“尊敬的林雪梅女士，您申请的借款300000.00元已获批，资金将于10分钟内汇入您尾号****的账户。请按期还款，逾期将产生高额费用及不良征信记录。”
三十万！真的批了！
一股滚烫的、混杂着狂喜和巨大压力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她紧绷的神经。她几乎是滚下床，跌跌撞撞扑到童童的床边。女儿还在睡，小脸在窗外透进来的微光下，似乎褪去了一丝死灰，显出一种脆弱的宁静。林雪梅跪在冰冷的地板上，额头抵着床沿粗糙的木边，无声地呜咽起来，肩膀剧烈地耸动。太好了……童童有救了……有药了……能撑下去了……巨大的虚脱感和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庆幸，让她浑身发软。
第一次还款通知如期而至。那个精确到分的数字，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瞬间剖开了林雪梅短暂的喘息。她咬紧牙关，把能挤出来的每一分钱都填了进去。工资、丈夫车祸后微薄的抚恤金、找亲戚低声下气借来的几千块……勉强覆盖了当期的本金和高昂得令人窒息的利息。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如同第一块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
童童的病情像一头永不餍足的怪兽。化疗反应强烈，呕吐、感染、高烧……层出不穷的并发症将林雪梅死死拖在医院。高昂的靶向药费用如影随形，每一次缴费单上的数字都让她眼前发黑。更可怕的是，医生再次强调了骨髓移植的紧迫性：“配型库在努力找，但费用……至少要准备五十万打底，后续抗排异……你们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秒融通”的APP图标，那个设计得花里胡哨的、带着虚假笑脸的符号，渐渐变成了林雪梅手机屏幕上最狰狞的存在。她像被无形的鞭子驱赶着，一次又一次地点开它。界面永远是那么“友好”——“额度已提升！”“尊享VIP客户，再借一笔，轻松周转！”每一个按钮都在诱惑她滑向更深的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