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荧光灯管发出濒死的嗡鸣时,阿哲正用指甲刮着罐装咖啡的拉环。金属摩擦的尖啸刺破午夜的寂静,坐在对面的阿凯突然抬头,可乐杯里的冰块碰撞出清脆的响。“说起来,” 阿哲扯开拉环,褐色的液体泛起细密的泡沫,“好久没拍灵异照片了。”
阿凯的手指在相机包上停顿了一下。那是个磨得发亮的黑色背包,边角的缝线已经绽开,露出里面暗红色的衬里 —— 那颜色深得发黑,像是被反复浸染过。“你是说…… 山脚下那间?”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目光扫过窗外漆黑的山路,路灯的光晕在雨雾里散成模糊的蛋黄。
去年深秋,那间民宅发生过轰动一时的惨案。一家三口被发现时,尸体已经僵硬,父亲倒在玄关,手里还攥着半截断裂的拖把柄;母亲蜷缩在厨房的冰箱旁,指尖深深抠进冷冻层的冰块;最年幼的女儿挂在二楼的房梁上,裙摆垂落的弧度像只折断翅膀的蝴蝶。警方查了三个月,最终以灭门惨案定性,凶手至今逍遥法外。
“听说还保持着原样。” 阿哲啜了口咖啡,喉结滚动的弧度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上周我路过时,看见窗帘还拉着,跟案发时一模一样。” 他从背包里掏出个塑封袋,里面装着张泛黄的报纸,头版照片正是那栋白色的小楼,门口的警戒线像条猩红的蛇。阿凯注意到,报纸边缘有处细微的褶皱,像是被人反复捏过。
阿凯的喉结动了动,伸手去拿相机包。他的指甲修剪得异常整齐,指腹却有层厚厚的茧,像是常年握着什么沉重的东西 —— 比如铁棍,或者扳手。“什么时候去?” 他的指尖触到包内侧的硬物,那里藏着两节备用电池,还有支缠着黑布的手电筒,布面上隐约有深色的污渍。
“现在。” 阿哲把最后一口咖啡灌进喉咙,空罐捏扁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刺耳。雨丝斜斜地打在玻璃窗上,汇成细小的水流,像无数只手指在上面爬行。阿凯瞥了眼墙上的日历,今天是农历七月半,鬼门大开的日子。他突然想起去年案发后,也是这样一个雨夜,阿哲浑身湿透地敲开他的门,鞋上沾着的泥里混着暗红的颗粒。
山路的柏油路面在车灯下泛着油亮的光,像泼洒开来的黑血。阿凯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骨节泛白,仪表盘上的时速表始终停在三十公里,轮胎碾过碎石子的声响在寂静里被无限放大。副驾驶座上的阿哲正调试相机,快门声在车厢里此起彼伏,闪光灯偶尔亮起,照亮他嘴角诡异的笑 —— 那笑容阿凯太熟悉了,去年把男主人拖到玄关时,他脸上也是这种表情。
“就在前面。” 阿哲突然指向右侧。雨幕中出现栋孤零零的白色小楼,二楼的窗户黑洞洞的,像只瞎掉的眼睛。院门口的杂草已经齐腰高,生锈的铁门歪斜地挂在合页上,门柱上还残留着黄色警戒线的碎片,在风中轻轻颤动。阿凯记得,当初为了让现场看起来像入室抢劫,他们特意把铁门撞得变了形,现在看来,风雨已经让这痕迹更自然了。
停车时,阿凯的脚在刹车板上顿了一下。引擎熄灭的瞬间,周围的寂静突然变得粘稠起来,只有雨点打在车顶的噼啪声,还有远处不知名野兽的嚎叫。阿哲已经推开车门,黑色的冲锋衣下摆扫过沾满泥浆的裤腿,相机挂在脖子上,镜头盖反射着冷光。他跨过门槛时的动作很熟练,避开了那块松动的石板 —— 去年就是在这里,男主人的头磕出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