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片令人绝望的死寂,如同冰冷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将她彻底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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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走廊惨白的灯光,像冰冷的刀子,切割着夏栀模糊的视野。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得令人窒息。她被父亲半抱着,脚步虚浮地跟着医生走进一间诊室。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声音,只剩下她脑子里那永不停歇的、折磨人的噪音。医生嘴巴一张一合,父亲在旁边焦急地说着什么,护士递过来冰冷的仪器……所有的画面都像一部被按了静音键的、荒诞的默片,在她眼前无声地上演。

她像个提线木偶,被摆弄着,做各种检查。冰冷的探头贴上她的太阳穴、耳后,电流般的感觉窜过,却激不起一丝涟漪。她盯着医生快速开合的嘴唇,努力辨认着口型。

“……突发性……重度感音神经性耳聋……病因不明……药物……或强烈应激反应……双侧……”

后面的话,夏栀看不清了。她只看到医生那张严肃的脸上,流露出深深的惋惜和无奈。他摇了摇头,对着夏志远说了很长一段话。

夏志远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沉痛。他用力搓了把脸,眼圈似乎都红了,肩膀垮塌下来,仿佛承受着巨大的打击。他走到夏栀面前,蹲下身,双手用力握住她冰冷的手,嘴唇颤抖着,无声地开合,像是在说:“栀栀,别怕,有爸爸在。”

夏栀看着父亲脸上那浓得化不开的悲伤,看着他眼中闪烁的、不知是真是假的水光。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沉入那片冰冷、无声的深渊。她不再试图去辨认,只是缓缓地、缓缓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把头转向了窗外。

窗外阳光刺眼,楼下车水马龙,行人匆匆。那是一个喧嚣沸腾的世界,却与她彻底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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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彻底变成了一个精致的囚笼。

那架曾是她生命一部分的施坦威三角钢琴,被罩上了厚厚的深蓝色天鹅绒琴罩,像一个巨大的、沉默的墓碑,伫立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夏栀每次路过,目光都会不由自主地被它吸引,又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移开。琴罩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夏志远变得异常忙碌。他请了保姆照顾夏栀的起居,自己则早出晚归,很少在家吃饭。每次回来,身上总带着淡淡的酒气和一种属于办公室的、冰冷的疲惫感。他对夏栀说话时,语气是温和的,甚至带着刻意的、小心翼翼的关怀,但眼神深处却像蒙着一层雾,让人看不清情绪。

“栀栀,今天感觉怎么样?”他会用手语比划着问,那是夏栀出事不久后,他特意去学的几个简单手势,动作却显得生疏而笨拙。

夏栀通常只是摇摇头,或者点点头,目光空洞地望着电视屏幕。电视永远开着静音,播放着色彩鲜艳却无声的画面。

“别灰心,”夏志远会拍拍她的肩膀,力道很轻,“爸爸在想办法。现在科技发达,说不定……说不定以后……”他顿了顿,似乎也觉得这话太过苍白无力,转而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看,爸爸给你买了最新的平板电脑,可以看电影,玩游戏。喜欢吗?”

夏栀看着那个崭新的平板,屏幕上倒映出自己苍白、木然的脸。她没有任何反应。

夏志远也不以为意,自顾自地说下去,脸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爸爸给你联系好了。市里最好的特殊教育学校,那边有专门的课程,教你们以后……嗯,掌握一技之长。”他斟酌着用词,“学点实用的东西,以后生活才有保障。画画?或者……电脑?总要找点事做,不能总闷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