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的,"王秀才笑着,"这纸人是用我妻子的骨头扎的,符纸对它没用。"
师傅从怀里掏出赶尸铃,摇了摇,铃声像鬼叫,穿透了屋子。纸人突然停了下来,捂住耳朵,发出尖厉的叫声。师傅冲过去,抓起纸人,往地上一摔,纸人碎成了一堆纸灰,里面露出一根骨头,上面刻着"王秀兰"——是王秀才妻子的名字。
王秀才惨叫一声,扑过去,抓起骨头:"秀兰!秀兰!"他的脸开始融化,像被泡烂的纸,露出里面的骨头:"你们毁了我的秀兰!我要让你们陪葬!"
他抓起一个纸人,往自己身上贴,纸人慢慢融进他的身体,他的手变成了纸做的,手指尖尖的,像纸刀。他朝我们扑过来,师傅推了我一把,自己挡在前面。王秀才的纸手扎进师傅的胸口,师傅发出一声惨叫,倒在地上。
我捡起师傅的赶尸铃,朝王秀才扔过去,铃声像炸雷,王秀才捂着头,惨叫着。我趁机跑过去,抓起旁边的阴篾,扎进王秀才的胸口。王秀才发出尖厉的叫声,身体开始融化,变成了一堆纸灰,里面露出个银戒指,刻着"王"字。
师傅躺在地上,胸口流着血,血是红色的,不像李寡妇的淡粉。他抓住我的手,说:"陈三,记住,扎纸人不能用阴篾,不能画活眼。不然...不然会遭天谴的。"
他的手慢慢变冷,像个纸人。
第四章 纸人送魂归
后来,我把王秀才的纸灰埋在后山,旁边种了棵桃树——师傅说,桃树能驱邪。
我继承了师傅的扎纸铺,还是用淡墨点纸人的眼睛,不用阴篾。村里的人再也没见过活纸,李寡妇的坟上长了草,王秀才的家变成了废墟。
有时候,我会想起师傅,想起他说的话:"扎纸匠的手,是用来送魂的,不是用来招魂的。"
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得纸人摇晃,它们的眼睛是淡墨点的,像被揉碎的星子,没半点活气。
我拿起竹篾,继续扎纸人,嘴里念着师傅教我的咒:"急急如律令,纸人送魂归。
师傅走后第七个寒暑,村西头李寡妇的坟头草都长成了小树。
日子像晒干的竹篾,硬邦邦的。我守着师傅留下的铺子,扎的纸人依旧只用淡墨点眼,豆大一点,死气沉沉。村里人请纸活,也多是些粗笨的牛马、童男女,图个过阴间路顺遂。王秀才和他那些活纸的邪事,渐渐成了老人吓唬娃娃时,烟锅子里敲出的几声闷响。
腊月里,雪片子扯絮般往下落。天擦黑,我正就着油灯削一根篾条,木门“吱嘎”一声被撞开,卷进一股雪沫子和刺骨的寒气。来人裹着件破棉袄,胡子上结着冰溜子,是村东头的张猎户。他怀里抱着个鼓囊囊的蓝布包袱,脸色比外头的雪地还青白。
“陈三…陈师傅!”他声音打着颤,牙齿磕碰得咯咯响,“您给瞧瞧…这东西…邪性!”
他哆嗦着把包袱放在我案台上,油灯的火苗跟着猛跳了几下。解开布结,里面竟是个纸人。巴掌大小,通体素白,唯独脸上用浓得化不开的墨,画了一双眼睛。那眼睛活灵活现,眼白泛青,瞳仁乌黑幽深,直勾勾地盯着虚空。更怪的是,纸人手里还攥着个小小的纸风车,染得鲜红,在昏黄灯影下像凝着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