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只剩我自己的呼吸。我摸到墙壁，顺着墙走，指尖碰到一块松动的消防栓玻璃。我砸开玻璃，取出里面的红色斧头。金属的冷意让我稍微清醒。我循着记忆往车库角落走，那里有一扇维修通道的小门，平时锁着，但我知道锁芯早坏了。我推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楼梯向下，直通城市排水管网。
我进入下水道，污水淹到脚踝，头顶管道滴着冰冷的水。我打开手机电筒——备用机，直播当然追踪不到。光束照出前方墙壁上用红漆写的箭头：25→24→23……倒计时居然被喷漆在水泥上，每走一步就减少一格。我加快脚步，污水溅到脸上，混着血，像滚烫的蜡。
走到箭头尽头，是一堵铁栅栏，上面挂着一把密码锁，三位数。我试女友忌日，锁开了。栅栏后是一间废弃地铁隧道，铁轨生锈，尽头停着一辆工程车。我跳上车，钥匙照例插着。这次发动机轰然启动，像久别重逢的野兽。我把油门踩到底，车头灯劈开黑暗，风从破碎车窗灌进来，像无数把刀。
隧道尽头出现亮光，我以为逃出生天，却猛地刹车——铁轨被截断，前方是深不见底的竖井。工程车一半悬在断口，我死死拉住手刹，心跳声盖过引擎。后视镜里，隧道墙壁亮起一排排投影，直播画面再次出现：我悬在深渊边缘，车内摄像头对准我惨白的脸。弹幕刷得飞快：「跳啊！」「怂了？」「礼物刷起来，看他掉不掉！」
我听见身后脚步，回头，只见一排黑衣人，脸戴白色面具，手里提着铁锹。他们不说话，只是逼近。我退无可退，车头缓缓下沉，发出金属扭曲的哀嚎。我抓起副驾的斧头，踹开车门，跳上铁轨，朝黑衣人冲去。面具人群像潮水分开，露出中间一条通道，尽头是一张电椅——和直播间那把一模一样，只是更大，更旧，椅背贴着我的名字。
我怒吼着挥斧，砍向最近的面具人。斧头却穿过他的身体，像砍进空气。电椅突然通电，蓝色电弧噼啪作响。广播响起审判者的声音，温柔得像情人：「周野，你只有一次机会，坐上电椅，直播结束，观众放过你；否则，深渊等你。」我回头看，工程车已坠入竖井，撞击声久久回荡。
我拖着流血的手走向电椅，每走一步，脚下地面亮起一块屏幕，播放我三年前的记忆：雨夜，争吵，方向盘打滑，撞击，我下车，犹豫三秒，然后倒车，逃逸。屏幕上的我年轻、惊恐，却毫不犹豫。我闭上眼，坐上电椅，皮质扶手黏腻冰冷。面具人围成一圈，像举行某种古老仪式。
电椅没有立刻放电。审判者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观众投票，是否原谅周野。」屏幕浮现两个选项：原谅，不原谅。弹幕疯狂滚动，数字飙升。我盯着「原谅」票数停在 49%，而「不原谅」停在 50%，最后一票迟迟不出现。时间像被拉长成橡皮筋，啪嗒一声断裂。屏幕突然全黑，电椅断电。
黑暗中，我听见警笛由远及近，红蓝警灯穿透隧道。面具人四散消失，只剩我一人坐在电椅上，左手小指断口血已凝固。警察把我架起来，给我戴上手铐，我却笑得像个孩子。审讯室里，他们告诉我，有人匿名报警，说「审判日」直播间涉嫌非法拘禁，IP 定位指向废弃地铁隧道。警方突击，救下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