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可现在,妈绝望的眼泪,病历本冰冷的触感,还有这令人窒息的、一眼望不到头的灰暗……它们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把我死死缠住,勒得我透不过气。那笔钱,沈砚许诺的那笔钱,像沉没在黑暗深渊里唯一一根漂浮的稻草。

“……好。”

声音很轻,轻得几乎被妈的抽泣淹没。我抬起头,脸颊被病历本砸中的地方还隐隐作痛,但眼神却是一片死水般的平静,映着窗外冰冷的霓虹。

“妈,您别哭了。”我慢慢站起身,弯腰捡起地上那本沉重的病历,指尖拂过冰冷的封皮,“我……有男朋友了。真的。过两天,带他回来见您。”

---

沈砚的效率高得惊人。第二天傍晚,他那辆与这破旧居民区格格不入的黑色轿车就停在了楼下。车窗降下,他侧脸冷峻的线条绷得紧紧的:“上车,去拿协议。”

车子无声地滑入城市璀璨的夜色,最终停在一处高级公寓的地下停车场。电梯平稳上升,数字跳动,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皮革和一种空旷的冷香。他的私人公寓,极致简约的黑白灰,巨大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流淌的光河,奢华得像一个冰冷的样板间,没有丝毫烟火气。

他径直走向书房。厚重的实木书桌上,只摆着一式两份的文件。白纸黑字,标题刺眼:《婚前协议》。

“看仔细。”他拉开椅子坐下,身体陷进昂贵的皮革里,手指交叉放在桌沿,腕骨突出。灯光落在他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那双眼睛深不见底,没有任何温度,“条款很清楚。一年婚姻存续期,双方履行基本社会义务,包括但不限于出席必要的家族聚会、在你母亲面前维持夫妻关系表象。私生活互不干涉。”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桌面上,“期满,你拿钱走人。期间若因你方过失导致协议目的无法达成,赔偿金是天文数字,足够让你和你妈下辈子在还债里过。”

我拿起其中一份,纸页冰凉。密密麻麻的条款,严谨苛刻得像法律条文,把“交易”二字钉得死死的。目光扫过那个令人心惊肉跳的赔偿数字,指尖微微发颤。这哪是协议,分明是卖身契。但想到妈昨晚绝望的眼神,想到医院里那些冰冷的账单……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麻木的平静。

“笔呢?”

沈砚似乎有些意外我的干脆,深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波动,快得像幻觉。他从笔筒里抽出一支沉甸甸的金属签字笔,推到我面前。

笔尖划过纸张,沙沙作响。写下“林晚”两个字,像在切割自己的一部分。放下笔,冰凉的金属触感仿佛还留在指尖。他拿起另一份,龙飞凤舞地签下“沈砚”,笔锋凌厉,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决绝。

“合作愉快,沈太太。”他拿起他那份协议,拉开书桌最底层那个带密码锁的抽屉,放进去,咔哒一声锁上。那声音在过分安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明天搬过来。沈家的‘考核’,从下周开始。”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目光扫过我空无一物的手,“需要帮你叫搬家公司?”

“不用。”我迎上他的目光,那里面只有审视,没有温度,“我有手有脚。” 转身离开书房,身后是巨大落地窗外冰冷的万家灯火,还有那个坐在奢华囚笼中心、眼神比灯火更冷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