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天,我拖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走进了这个金光闪闪的牢笼。沈砚的助理效率惊人,早已在主卧旁边的客房布置好一切。床上用品簇新,带着陌生的洗涤剂味道。衣帽间里,挂着一排符合“沈太太”身份的昂贵衣裙,标签都没拆,精致得像橱窗里的假人模特。偌大的公寓空旷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回音,沈砚几乎不在家,偶尔回来,也像一道无声的影子,径直进入书房或者主卧。我们生活在同一个空间,却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沈家的“考核”,很快如期而至。那是在城郊一栋宛如欧洲古堡的别墅里举办的晚宴。水晶吊灯的光芒几乎要灼伤眼睛,空气里浮动着名贵香水、雪茄和陈年佳肴混合的奢靡气味。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每个人都带着精致的面具,言笑晏晏,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针,不动声色地刺探着。

沈砚的母亲,沈夫人,保养得宜的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微笑,一身墨绿色丝绒旗袍,雍容华贵。她挽着沈砚的手臂,亲昵地拍着我的手背,声音温软得像蜜糖:“晚晚啊,阿砚能找到你,真是他的福气。瞧瞧,多登对!” 她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却让我感到一阵寒意。她身边簇拥着几位珠光宝气的太太,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我身上扫视,带着毫不掩饰的评估和挑剔。

“林小姐家里是做什么的呀?”一个涂着鲜红唇膏的太太笑眯眯地问,眼神却锐利如刀。

“听说阿砚前段时间……嗯,有点小波折?”另一个声音压低了,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沈砚适时地搂住了我的腰,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他的手臂坚实有力,隔着衣料传递着一种强硬的支撑,另一只手端起香槟杯,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属于沈家继承人的倨傲笑容:“过去的事不值一提。晚晚很好,我们很好。劳诸位费心。” 他仰头饮尽杯中酒,喉结滚动,姿态从容而强势,瞬间压下了那些试探的暗流。他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熨帖在我腰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像一道无形的屏障,也像一个冰冷的烙印。我配合地依偎在他臂弯里,唇角弯起练习过无数次的弧度,扮演着温顺、得体、被他“珍视”的沈太太。心却在华丽的衣裙下一点点沉下去,沉入这金玉其外的冰冷泥潭。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面具的重量。

时间像粘稠的蜜糖,裹着金粉,在巨大的水晶灯下缓慢流淌。我穿着不属于自己的昂贵衣裙,挂着不属于自己的得体笑容,在沈砚看似亲昵实则疏离的臂弯里,扮演着“沈太太”这个精美的提线木偶。沈家老宅那场晚宴只是开端,后续的家族聚会、慈善拍卖、名流晚宴……一场接一场,永无止境。每一次,他需要我出场时,助理会提前发来时间地点和要求;每一次,他都像佩戴一件得体的首饰般挽着我,用恰到好处的肢体语言和滴水不漏的言辞构筑着“恩爱”的假象;每一次曲终人散,回到那座空旷冰冷的公寓,他便立刻抽身,恢复成那个沉默而遥远的影子,只留下满室死寂和卸妆后镜子里那张疲惫陌生的脸。

直到那个雨夜。

雨点密集地敲打着落地窗,发出沉闷的声响。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壁灯,将沈砚的身影拉得很长。他站在窗边,背对着我,指间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烟。烟雾袅袅上升,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空气里有种不同寻常的紧绷感,像一根被拉到极限的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