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一种强烈的、想要立刻抹去这段信息的冲动涌上来。手指不受控制地移向删除键。屏幕的冷光映着我因震惊而扭曲的脸。
我的手悬在删除键上方，剧烈颤抖。删除它？这行荒谬的指令就会消失，连同那个指向我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日期。李薇永远不会知道。她将继续沉浸在她用重金堆砌的、与数据亡魂的婚姻幻梦里。安全，平静，至少表面如此。
可指尖触及冰凉的按键时，一股更深的寒意攫住了我。删除不等于不存在。这段代码像一颗深埋的毒种，一旦在未来某个无法预知的时刻破土而出……那后果，只会比现在更惨烈百倍。尤其是……那个“修正参数”……张哲对李薇的情感输出，是被人工强化过的？她所感受到的“爱”，有多少是真实的？又有多少……是冰冷的算法刻意制造的幻象？
这个认知让我胃里一阵翻搅。我猛地缩回手，仿佛那按键滚烫。
第二天清晨，李薇果然准时出现，甚至比往日更早。她的状态有些异样，眼底有种压抑不住的、奇异的亢奋，像即将喷发的火山。她不再安静地坐在角落，而是在工作室不大的空间里来回踱步，昂贵的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焦躁的嗒嗒声。
“进度怎么样了？江拓？”她的声音绷得很紧，目光锐利地扫过我和团队成员的屏幕，“情感交互模块的拟真度测试完成了吗？婚礼……婚礼不能再拖了。”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迎上她的视线。那份狂热让我心惊。“李女士，关于张哲先生的数据模型，我们在深度解析中发现了一些……需要向您澄清的细节。”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示意她跟我到旁边的独立会议室。
会议室门关上，隔绝了外间的视线。我将打印出来的关键代码片段和解析报告推到李薇面前，指尖点在那个刺眼的日期和我的名字上。“我们在一个深层加密模块里发现了这个指令。关于情感模型的输出倾向性修正，以及……这个‘记忆锚点’。”我的声音艰涩无比。
李薇的目光落在纸上，起初是疑惑，随即瞳孔骤然收缩！她的呼吸瞬间停滞，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所有血色，变得像一张揉皱后又极力抚平的白纸。她的手指猛地攥紧了报告纸的边缘，指关节发出可怕的咯咯声。
时间仿佛凝固了。会议室里只剩下中央空调单调的送风声。
几秒钟的死寂后，李薇猛地抬起头。她脸上所有的脆弱、悲伤、甚至那层偏执的狂热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冰冷刺骨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了然和……嘲讽。她甚至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极其古怪、毫无温度的笑容。
“呵……”一声短促的、带着金属般冷硬质感的轻笑从她喉咙里挤出。她松开了几乎要捏碎的纸张，任由它们飘落在桌面上。她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冰锥，直直刺向我，带着洞穿一切的了然和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所以，你看到了。”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与刚才的焦躁判若两人，“他连这个都备份了？这个懦夫……这个骗子……”她微微摇头，眼神空洞地越过我，看向虚无的某处，“他以为把这些东西藏进代码里，就能抹掉发生过的一切？就能假装那些伤害不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