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强大的气场无声地席卷开来,让陆子辰伸到半空的手僵住,让林晚晚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惊疑不定地抬起头。

男人身后半步,跟着一个穿着职业套装、气质干练的年轻女子(顾砚深的助理),她手里捧着一束极其引人注目的花。

那束花,以纯白的马蹄莲为主,花瓣舒展,纯净得不染尘埃,象征着死亡与哀悼。其中点缀着几支深紫近黑的郁金香,花瓣丝绒般厚重,在白色背景的衬托下,透出一种阴郁诡谲的美感,如同凝固的血液。花束没有任何多余的包装,只用一根简单的黑色丝带束起,冰冷而肃杀。

陆子辰愣了一下,随即脸上迅速堆起受宠若惊的笑容:“顾……顾总?您怎么来了?这真是……” 他挣扎着想坐直身体,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显然,他认出了这位只在财经杂志封面上见过的、云端般的人物。

我的目光淡淡扫过陆子辰,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陆子辰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伸出的手讪讪地收了回去。然后,我的视线落在了林晚晚身上。

她也在看着我,或者说,看着“顾砚深”。那双空洞疲惫的眼睛里充满了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她显然不认识这张脸,只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压倒性的气场震慑住了。

助理在我眼神示意下,上前一步,将那束散发着清冷香气又透着死亡气息的白花黑郁金香,放在了陆子辰床边的柜子上。那束花放在一堆色彩鲜艳的果篮和营养品中间,显得格格不入,异常刺眼。

“陆先生,” 属于顾砚深的低沉嗓音响起,平稳、清晰,不带任何情绪,“听闻你手术成功,康复顺利。一点心意,祝你早日康复。”

陆子辰受宠若惊,连连点头:“谢谢顾总!太感谢您了!劳您亲自跑一趟,我真是……真是愧不敢当!”

我微微颔首,目光再次转向林晚晚,仿佛只是随意地一问:“这位是?”

“啊,这位是林晚晚,我……我的朋友。” 陆子辰连忙介绍,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她丈夫温叙言……唉,就是那位给我捐血的好人,术后不幸……失踪了。” 他重重叹了口气,一脸沉痛。

“哦?” 我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目光在林晚晚那张写满痛苦和绝望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像是审视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然后,我缓缓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砸落玉盘:

“温叙言?有点印象。听说他签的是‘自愿捐血同意书’,还按了手印?”

“是……是的。” 林晚晚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浓重的鼻音。她下意识地避开我的视线,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嗯。” 我淡淡应了一声,目光掠过她苍白颤抖的手指,掠过病床上表情瞬间有些僵硬的陆子辰,最后落在那束象征着死亡与不祥的白花黑郁金香上,唇角勾起一丝极其浅淡、转瞬即逝的弧度,冰冷而锋利。

“自愿的……挺好。” 我缓缓吐出这四个字,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却像一把无形的冰锥,狠狠凿进了林晚晚的心口。

我看到她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电流击中,脸色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连嘴唇都变得青白。她猛地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顾砚深”的身影,充满了惊骇、难以置信和一种被瞬间看穿伪装的巨大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