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不敢冒这个险,她情愿爹醒着的那些时辰陪她说说话,也不要再也见不到人。
她骗爹说哥哥遇到一个大户人家的好同窗,这是人家家里的偏院子,借给我们住,方便我们看大夫。至于哥哥,他还在书院里读书,所以回来得少。
爹问治病的钱哪里来的,娘拿出一张欠条:「还是盛哥那个同窗借的,人家信咱们儿子以后能发达,想提前结个善缘。」
谎话编得很成套,我爹便也信了。
可我还是个小孩子,我怕自己演不好,不敢待在院子里,就整天跟着嫂子跑。
这一跑,我发现我哥跟嫂子还挺般配。
哥哥是个细心的人,我娘从小也不惯着他,什么活都使唤他干,有了我之后,爹跟娘忙不过来的时日,都是他给我扎辫子、洗尿布,甚至在地上磨坏的那些破裤子,他也帮我缝过。
而嫂子却是个雷厉风行的,她在商行管着百十号人,说一不二,大家见到她连面皮都会忍不住绷紧,特别威风。
我好几次看见,哥哥瞧着嫂子发号施令的背影,眼睛都亮得不像话,那眼神,是欣赏,也是沉醉。
可她在家好迷糊,都晚饭的时辰了,连午饭吃没吃也记不清。
娘刚愿意一起吃饭的时候,她还好好陪了几顿,半个月后,就经常见不到人了。
有一次半夜,嫂子痛得在床上打滚,哥不敢惊动娘,把我叫去陪着,自己驾着马车就把大夫架了过来。
那天晚上哥哥的脸好黑,他听大夫说嫂子这根本就是老毛病,他已经开过很多药、嘱咐嫂子按时吃饭了,可嫂子一次也办不到,总是反反复复发作。
给嫂子喂药的时候,哥哥沉了脸色:「苦死你活该,叫你钻到钱眼里,连自己的身体也不顾惜,这下可知道要好好吃饭?」
嫂子在哥哥跟前一贯是强势的,这次也不例外,虚得满脸都是汗了,还是把眼睛一瞪道:「赚钱当然要钻到钱眼里,就像你读书就得扑在书上,不然财神爷又不是我家亲戚,凭什么让我发财?」
可也许是哥哥难得凶她一次,也许是哥哥虽然凶她,但脸上的表情一看就是担忧,说到最后,她又拉着哥哥的手软了语调:「好嘛好嘛,是我不对,大不了以后你管我吃饭,我家小郎,不是最会磨人了吗?」
我在旁边听着,明明什么也没干,脸就烧得通红,再看看我哥的脸,感觉比我的还红。
他们这才后知后觉,我还在房里,两个都板了脸,一起把我赶出去。
4
哥哥得了嫂子管她吃饭的话,就像得了御令,一到做饭的点就往厨房跑。
做饭他肯定没有厨娘拿手,但他翻书找了好多养胃的方子,喋喋不休地教给厨房的田婶她们做,烦到最后,婶子们见了他就往耳朵里塞棉花。
但这么做的效果不错,嫂子从前吃一顿落一顿,现在起码吃两顿才会落一顿。
可我娘不高兴了,她一拍哥的后脑勺:「天天追着媳妇儿跑,你的书不念了?」
她把哥推出厨房道:「真是生了个冤孽,赘给人家了都不让我安生,你去读你的书,她去做她的生意,家里就我是个闲人,我来操心吃饭的事行不行?」
她不想哥在家事里打转,又怕嫂子的胃更糟糕,接替了哥哥,拎着饭盒,一日三餐追在嫂子身后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