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晚上……吃啥？”她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声音被闷热的空气吸走了大半。
“绿豆百合粥！”张素芬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带着一种在艰苦环境中依然坚持健康生活的得意，“清热解暑！外面那些加了香精色素的雪糕冷饮，碰都别碰！伤脾胃！”
林晚眼前一黑，几乎要晕过去。又是粥！还是滚烫的粥！在这能把人蒸熟的鬼天气里！
沉重的脚步声从卧室传来，丈夫陈浩趿拉着拖鞋走出来，他同样只穿了件背心，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脸色潮红，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又扔进了蒸锅。他走到沙发边，一屁股坐下，沙发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抹了把脸上的汗，看看林晚那副快要化了的模样，又看看厨房里那个忙碌而固执的背影，叹了口气。
“算了，晚晚，”陈浩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种被高温熬煮过的疲惫，“再忍忍吧。妈也是为了咱们好……她那些养生知识，也是看了好多……呃，资料才信的。别气她，气坏了身子更麻烦。”他拿起桌上那本卷了边的杂志，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那点微弱的风，聊胜于无。
林晚猛地扭过头，瞪着他，眼睛因为热气蒸腾和憋屈而发红：“为我们好？陈浩，你看看温度计！四十度！不是十四度！再这么下去，没等空调病找上门，我们先集体中暑进ICU了！这到底是养生还是自虐？”
她的声音拔高了，带着明显的哭腔和崩溃前的颤抖。汗水顺着她剧烈起伏的胸口往下淌。
“小声点！”陈浩立刻紧张地看向厨房方向，压低声音，带着恳求，“妈听见又该生气了！她年纪大了，观念固执，咱们做小辈的，顺着点……顺着点，啊？就当……就当体验生活了。”他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林晚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拉破的风箱，那股无处发泄的憋闷和燥热几乎要把她撑爆。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太大带倒了桌上的水杯，半杯温水泼在茶几上，迅速蔓延开。她看也没看，转身就往自己卧室冲，只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客厅，找个角落独自舔舐快要被烤焦的神经。
“砰！”
一声沉闷的、不祥的巨响，毫无预兆地从厨房方向传来。像是什么重物狠狠砸在了地上，伴随着几声碗碟碎裂的刺耳脆响。
林晚和陈浩同时僵住，血液仿佛在那一刻被这恐怖的高温彻底凝固了。一股冰冷的寒意，却沿着脊椎猛地窜了上来。
“妈？！”
林晚的尖叫撕裂了粘稠的空气。她像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猛地转身，疯了一样冲向厨房。拖鞋在湿滑的地砖上打滑，她踉跄着，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到厨房门口。
眼前的景象让她的心脏骤然停跳。
张素芬倒在地上，侧卧着，身体蜷缩成一团，像一只被暴晒后脱水的虾米。她身边，是打翻的砂锅和散落一地的绿豆百合粥，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粘稠的粥液溅得到处都是。她平时宝贝得不得了的那个印着“健康长寿”的搪瓷碗，摔成了几瓣。她的脸朝向门口的方向，双眼紧闭着，脸色是一种极其骇人的灰败，嘴唇微微发紫，急促地、痛苦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一只手臂无力地摊开，手指还在微微抽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