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她视若珍宝的老蒲扇，掉落在离她指尖不远的地方，扇面沾上了污浊的粥渍。
“妈！妈你怎么了！妈你醒醒！”林晚魂飞魄散，膝盖一软，“咚”地一声跪倒在滚烫粘腻的粥液里，也顾不上烫和脏，扑过去拼命摇晃张素芬的肩膀。触手的皮肤滚烫，却又透着一种死气沉沉的僵硬。
陈浩也冲了进来，看到地上的情景，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如纸：“中……中暑了！快！快打120！”
对！120！林晚被丈夫的吼声惊醒，手抖得几乎握不住东西，连滚带爬地摸出塞在裤兜里的手机。汗水糊满了屏幕，她胡乱地用袖子擦着，指尖因为恐惧和高温而不停地颤抖，冰凉一片。解锁，点开拨号盘，那三个简单的数字“120”，此刻却重若千钧，她的手指在空中划了好几次才终于按准。
“嘟…嘟…”
忙音。
“快接啊！快接啊！”林晚对着手机嘶喊，声音已经完全变了调，带着哭腔和绝望的颤抖。每一秒的等待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厨房里，只有张素芬越来越微弱、越来越痛苦的喘息声，像破旧的风箱在苟延残喘。那声音像钝刀子，一下下割在林晚的心上。
“喂？急救中心吗？”电话终于接通了，林晚几乎是吼出来的，语无伦次，“救命！我妈晕倒了！很严重！可能是中暑！我们在景明苑3栋2单元501！快！求求你们快来！她……她喘不上气……”她一边对着电话嘶喊，一边死死盯着地上母亲灰败的脸和发紫的嘴唇，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海水，瞬间将她灭顶。
陈浩在一旁急得团团转，想帮忙又不知从何下手，只能徒劳地用手给张素芬扇着那点微弱的风，汗水大颗大颗地砸在地上，混合着那些黏腻的粥液。
就在林晚几乎要被电话那头冷静的询问声和母亲濒死般的喘息逼疯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
“哎哟！这是怎么了？！素芬？素芬妹子！”
尖锐的女高音带着夸张的惊愕，突兀地插了进来。
林晚泪眼模糊地抬头，看到隔壁的王阿姨正挤在自家厨房门口，探着脑袋往里看，脸上写满了看热闹的兴奋和一种居高临下的关切。她那胖胖的身体几乎堵住了门口的光线。
王阿姨那双精明的三角眼滴溜溜地转着，飞快地扫过地上人事不省的张素芬、跪在污秽中崩溃的林晚、手足无措的陈浩，以及散落一地的狼藉和那锅还在冒着热气的粥。她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林晚紧握着的、显示着“120通话中”的手机屏幕上。
一丝难以察觉的了然和某种猎奇般的兴奋，飞快地掠过她的眼底。
“哎哟我的天爷！”王阿姨猛地一拍大腿，声音拔得更高了，穿透力十足，震得林晚耳膜嗡嗡作响，“作孽啊！这大热的天儿！你们……你们就让你妈在厨房里这么熬着？不开空调也不开风扇？看看！看看！人都熬成啥样了！”她一边说，一边动作极其麻利地从她那个鼓鼓囊囊的买菜包里掏出了她的手机。
林晚还沉浸在巨大的恐慌和与急救中心沟通的混乱中，根本没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
只见王阿姨熟练地解锁屏幕，手指飞快地点了几下，调出了相机功能。她甚至微微调整了一下角度，确保能把地上昏迷的张素芬、跪着的林晚，以及旁边那台崭新却沉默如墓碑的空调，一同框进她的手机屏幕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