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华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尾音拖得有些长。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苦涩的笑,那笑容像水面上的涟漪,刚浮现就碎了。
这个词,他也曾无比渴望过。
三年前的那个下午,比今天冷得多。
北方的十一月,寒风卷着雪粒子打在律师事务所的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他坐在接待室冰冷的黑色皮沙发里,身上穿着熨帖的深灰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却掩不住一身的戾气
——那戾气从他紧蹙的眉头里渗出来,从他攥紧的指节里溢出来,连说话时都带着冰碴子。
对面的律师推过来一张印着黑字的纸,让他填写离婚诉求。
他拿起笔,笔尖悬在纸上半天,最后几乎是咬着牙,一条一条地数着妻子苏敏的“罪状”。
“她太强势了,家里什么事都得听她的。
买什么牌子的冰箱要她定,孩子报哪个兴趣班要她拍板,连我穿什么颜色的衬衫她都要管,我在她面前一点尊严都没有。”
他说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眼里只有工作,孩子初中三年的家长会,她一次都没去过。
我加班晚回家,她要么在公司开会,要么就是对着电脑改方案,家里的事全指望我一个人。”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更让他愤怒的事,声音陡然拔高:
“我们早就没话说了。饭桌上要么是沉默,要么就是吵架。
我跟她分享工作上的事,她总说‘你这点事算什么’;她跟我说项目上的难题,我多问两句她就嫌我不懂。
这样的日子,过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记得自己当时的语气,和现在的林薇如出一辙——愤怒里夹杂着委屈,委屈里裹着不甘,还有一种“过不下去就不过”的破釜沉舟。
他觉得自己受够了,觉得苏敏的固执、强势、不解风情,都是压在他身上的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那时他认定,只有离婚,才能让他挣脱这一切,才能喘口气。
律师推了推眼镜,劝他:“陈先生,夫妻多年,凡事好商量。您太太……”
“别跟我提她!”他猛地打断律师的话,声音里的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我跟她没什么好商量的!”
朋友也劝过他。老张拍着他的肩膀说:
“志华,苏敏就是性子硬点,心眼不坏。
你看她把家里打理得多好,孩子带得多精神,对你妈也孝顺,这年头这样的媳妇不好找了。”
连他自己的母亲,那个总在他面前念叨“儿媳不如亲闺女贴心”的老太太,都拉着他的手,坐在沙发上叹着气说:
“男人嘛,让着点女人怎么了?敏丫头是强势,但她对孩子是真心好,对这个家也是真上心。你再好好想想……”
可他听不进去。那时的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眼里只看得见眼前那块红布,满脑子都是“解脱”两个字。
他觉得所有人都不懂他的痛苦,只有离婚这一条路,能通向他想要的“自由”和“清净”。
最后,婚还是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