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被院子里的喧哗声吵醒。
“听说了吗?顾营长家的那位回来了!”
“哪个顾营长?”
“还能是哪个,顾长风呗!他那个城里来的小媳妇,总算把丈夫盼回来了!”
我心里一紧,连忙穿上衣服走出去。
院子里,几个军嫂正围着顾晏亭,嘘寒问暖。他换上了一身军绿色的常服,身姿挺拔如松,在一群叽叽喳喳的女人中,显得格外沉默。
“小林可算熬出头了,瞧这小两口,多般配!”一位热心肠的嫂子拉住我,“晏……长风啊,你可得好好对小林,她一个人撑着这个家,不容易。”
顾晏亭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我身上,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没有解释。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在这个人言可畏的军属大院里,一个“失踪”军官的家属,和一个年轻力壮的小叔子共处一室,会引来多少风言风语?他选择用他哥的身份,为我筑起一道保护墙。
可这道墙,也像一个牢笼,将我们两个人困在了原地。
“嫂子,吃饭了。”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院子都安静下来。
嫂子?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个男人,他到底想干什么?
02
“他是我丈夫的弟弟,顾晏亭。我丈夫……暂时回不来,他过来看看。”我硬着头皮,向满脸探究的军嫂们解释。
“哦……是小叔子啊!”李嫂恍然大悟,随即又用一种“我懂的”眼神看着我们,“没事没事,一家人,互相照应是应该的。”
话是这么说,但那些飘过来的眼神,分明写满了别样的意味。在这个娱乐匮乏的年代,家长里短,尤其是带点颜色的话题,是最好的消遣。
顾晏亭仿佛没看见那些人的目光,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早饭在锅里,记得吃。”说完,他转身就走,高大的背影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
我逃也似的回到屋里,锅里温着一碗白粥和两个水煮蛋。在这个连吃饱饭都成问题的年代,鸡蛋是稀罕物。我愣愣地看着那两个圆滚滚的鸡蛋,心里五味杂陈。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顾晏亭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同居生活。他话很少,每天早出晚归,我们唯一的交流,就是饭桌上那几句“吃吧”、“我走了”。
但他又无处不在。家里漏水的屋顶,他不知什么时候找人修好了;吱呀作响的门轴,被他上了油;我那辆破旧的二八大杠自行车,链条也给换了新的。他像一个沉默的田螺姑娘,用行动代替了所有语言。
这天,我正在灯下备课——我被安排在大院里的子弟小学当一名语文老师,这是顾晏亭替我争取来的。屋外忽然狂风大作,暴雨倾盆。
“轰隆!”一声巨响,屋子里的灯猛地熄灭,陷入一片黑暗。
我吓得尖叫一声。我从小就怕打雷。
“别怕。”
黑暗中,顾晏亭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他怎么回来了?
“我回来拿份文件。”他解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紧接着,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我摸索着站起来,借着窗外闪电的光,我看见他左手的手臂上,军装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鲜血正不断地往外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