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身后半步,站着一个身材挺拔、身着青岚宗内门弟子服饰的年轻男子。他面容俊朗,只是眼神过于锐利,带着一种审视货物般的轻蔑,肆无忌惮地扫视着破庙内的一切,最终定格在角落蜷缩的林风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他腰间悬挂的玉佩,刻着醒目的“青岚”二字,在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代表内门精英的青色灵光。
“林风。”沐清漪开口了,声音清脆,却像冰珠砸在玉盘上,每一个字都透着拒人千里的寒意,在这凄风苦雨的破庙里回荡。“别装死了。”
林风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没有抬头。手指依旧死死抠在冰冷粗糙的地砖缝隙里,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死白。
沐清漪莲步轻移,水云绫法袍的下摆拂过肮脏潮湿的地面,却神奇地不染丝毫污秽。她在离林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那距离拿捏得恰到好处,既确保自己的声音能清晰地传入对方耳中,又避免沾染上哪怕一丝对方身上的落魄气息。她微微抬起下颌,目光如同在看一滩烂泥。
“我来,是给你一条生路。”她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玉手一翻,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边缘压着金线、纸质坚韧如帛的文书出现在她掌心。文书顶端,“退婚书”三个墨色大字,力透纸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文书被她用两根纤纤玉指拈着,如同丢弃一件垃圾般,随意地向前一递,飘落在林风身前那摊混合着雨水、泥污和暗红血迹的地面上。纸角迅速被浑浊的泥水浸染,变得污秽不堪。
“签了它。”命令式的口吻,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从今往后,你我之间,恩断义绝,再无瓜葛。这,对你对我,都好。”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林风那几乎不成人形的狼狈模样,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施舍般的怜悯,随即又被更深的冰冷覆盖。“签了,我念在昔日情分上,或许还能赏你几块灵石,让你找个偏僻地方了此残生,总好过在这破庙里像条野狗一样发臭发烂。”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极轻,却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向林风仅存的那点尊严。
那站在沐清漪身后的青岚宗弟子,此时恰到好处地嗤笑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充满了极致的轻蔑:“清漪师妹,何必跟这种废物多费唇舌?连至尊骨都被人挖了的废人,活着也是浪费灵气。赶紧签了,我们还要赶回宗门复命呢。师尊他老人家,可还等着见你这位新收的天才弟子呢。”他特意在“天才弟子”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目光如同利刃,刮过林风枯槁的身躯。
“天才弟子……”林风埋在乱发和阴影下的脸,肌肉极其细微地抽搐了一下。前尘往事如毒潮般汹涌而至——九天之上,那场为他平定北域魔乱而设的庆功宴,那杯由她亲手奉上的、温润如春水的仙酿……饮下后瞬间爆发的蚀骨之痛!他至死都记得她那时近在咫尺的眼睛,里面哪里还有半分情意?只有冰冷的算计和得逞后的疯狂快意!
一股无法言喻的冰冷暴戾之气,混合着滔天的恨意,如同沉睡万载的火山,在他濒临崩溃的胸腔深处轰然苏醒!那不再是少年林风残留的绝望和愤怒,而是属于九天至尊帝君、被至亲至信背叛、被推落神坛后沉淀了万古的怨毒与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