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比大脑更先做出反应。我迅速按熄屏幕,那片刺眼的光和更刺眼的文字瞬间消失。书房里只剩下尘埃在光柱里无声飘浮的声音,和我自己压抑到极致的、几乎窒息的呼吸声。我将这部冰冷的、藏着滚烫秘密的旧手机,稳稳地放回它原来的位置,压在那些旧杂志下面。动作精准,没有一丝颤抖。然后,我拿起旁边一本厚厚的、积满灰尘的《通信工程原理》,平静地压在最上面,严严实实。
接着,我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拿起下一件物品——一个落满灰尘的旧键盘。我用清洁布仔细擦拭掉按键缝隙里的灰尘,动作轻柔而专注。只是指尖有些僵硬,仿佛不属于自己。
书房里只剩下物件移动时细微的摩擦声,和我自己刻意放缓的、绵长的呼吸声。阳光无声地移动着,那道明亮的光带渐渐偏移,最终完全离开了那个沉甸甸的纸箱,书房角落重新陷入一种幽深的暗影里。方才那惊心动魄的几秒钟,被彻底覆盖、掩埋。如同深海,表面平静无波。
三天后,陈默拖着那个24寸的银色登机箱,站在玄关。他今天要去邻市参加一个为期三天的行业技术峰会。
“家里辛苦你了,”他一边低头换鞋,一边例行公事般地说着,语调里听不出什么波澜,“有事电话。”他拉开门,清晨微凉的风灌进来。
“嗯,路上小心。”我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伴随着咖啡机轻微的嗡鸣,平稳得如同测量过。门轻轻合拢,“咔哒”一声轻响,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声响。偌大的空间瞬间只剩下我一个人,以及一种近乎真空的寂静。我端着那杯刚煮好的黑咖啡走到窗边,看着他那辆熟悉的黑色SUV平稳地驶离小区,汇入街道的车流,最终消失在视线尽头。
咖啡的苦涩在舌尖弥漫开,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清醒。我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拿出自己的手机。屏幕解锁,指尖悬在陈默的号码上,只需要轻轻一点,就能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质问?哭诉?还是……更愚蠢地乞求一个谎言?
指尖终究没有落下。我熄灭了屏幕,将手机轻轻放在一边。三天前书房里那种冰冷的窒息感再次攫住了我。我需要空气,需要离开这个被谎言浸透的空间。
我抓起车钥匙,驱车去了城郊的湿地公园。初秋的风带着凉意和水汽,吹在脸上。我沿着长长的木栈道漫无目的地走着,看芦苇摇曳,水鸟掠过水面。大脑里却像过电影一样,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和陈默在一起的这些年。那些曾经以为是细水长流的温情时刻,此刻都蒙上了一层可疑的阴影。那些他晚归的加班,那些心不在焉的应答,那些越来越少的亲密……无数被忽略的细节,此刻都争先恐后地跳出来,带着尖锐的嘲讽。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我下意识地拿出来,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本地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短短一行字,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
【姐,救救我,他打人!】
时间显示:两分钟前。
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比湿地公园的风更冷彻骨髓。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是他!那个“小仙女”!这条短信是误发?还是……绝望中的求救?那个备注为“小仙女”的、宣告怀孕的号码,此刻却发来了这样一条指向陈默的求救信息?“他打人”……这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浑身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