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候蠢，觉得她烦，觉得丢脸，觉得她是累赘。
躲着她，嫌她唠叨，最后给她的只有呵斥和背影。
高考前两个月，奶奶走了。
空荡荡的出租房里只剩下我撕心裂肺的、迟来的悔恨，像被针扎心窝子，扎了这么多年。
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热了。
我掀开被子，几乎是踉跄着扑向厨房。
奶奶背对着我，系着发白的蓝围裙，正往碗里捞面。
“奶……”喉咙像被砂纸磨过，发不出声。
奶奶转过来，笑着说：“哟，祖宗总算起了？快去洗把脸，趁热……”
她的话音在看到我通红的眼眶时戛然而止，笑容僵在脸上，“咋了这是？做噩梦了？还是哪儿不舒服？”
她手伸过来想摸我额头。
我没等她碰到，张开胳膊就抱住她，脸埋进她肩窝。
“奶……对不起……对不起……”
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把她衣服都洇湿了。
上一世积压了太久的悔恨和失而复得的狂喜，像决堤的洪水，冲垮了所有防线。
奶奶被我弄懵了，僵了一下，然后用手拍我背，“咋了这是？多大委屈？跟奶说，谁欺负你了？”
她身上有油烟味，还有肥皂的香味，这不是梦。
我的奶奶，还好好地站在这里，还能用她的大嗓门吼我起床。
两年……不，这一次，我要一分一秒都不浪费！
我吸吸鼻子，抹掉眼泪，笑着说：“没事！做了个噩梦，梦见您不要我了！”
我故意说得孩子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奶奶愣了愣，随即笑了出来。
她拍着我的胳膊：“傻小子！多大了还撒娇！梦是反的！快去洗脸吃饭！第一天上学就迟到，看老师不收拾你！”
她转身捞面，嘴里还在数落我。
我坐在桌边，大口吃面。
奶奶坐在对面，用扇子扇着，眼睛一直看着我，念叨着：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跟同学好好处，别打架，听见没？
“咱家小枫最懂事了……”
“嗯！听见了！”我用力点头，声音响亮。
这一次，我一定会懂事。
懂事地陪着她，好好走完最后这两年。
还有……陈雪。
03
一想到陈雪，心里就跟被石子砸了似的，又酸又热。
上一世，她偷偷塞纸条给我，课间往我书包里放牛奶，放学跟我告白。
我总拿“不能早恋”“听老师话”当借口，把她一次次推开。
现在想起来，那些事都像刺扎在心里。
那个小树林的晚上，张航把她拖进去的时候，她是不是还盼着我会出现？
是我亲手把她的盼头碾碎了。
张航！
那个仗着家里有点背景就在学校横行霸道的混蛋！
我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手心。
这一世，他敢动陈雪一根头发，老子让他后悔生出来！
县一中高一（3）班，吵得跟菜市场似的。
我站在门口，眼睛跟探照灯似的扫过去。
看着那一张张陌生又带着点模糊印象的脸孔，内心五味杂陈。
找到了！
靠窗第四排，过道边。
一个穿着白色短袖 T 恤的女生，低着头整理着桌上的新书。
头发扎成马尾，露出一段白皙纤细的脖颈。
阳光照在她身上，映射出一种格格不入的沉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