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通常乘着不起眼的青布小轿，用纱巾或帷帽遮着脸，由心腹丫鬟悄悄引着，从后门溜进来。
说话轻声细语，出手却格外大方。
她们的需求也五花八门：想要脸色看起来更红润健康的久病夫人；希望掩盖眼下青黑，显得精神些的熬夜处理家事的当家主母；甚至有位气质清冷的夫人，含蓄地问我能否让她看起来……更“和善”一点，只因家中老爷嫌她面相太“寡淡”。
这些深宅里的女眷，带着各自的愁绪和隐秘的期待。
每一次精心修饰后，看着她们眼中骤然亮起的光，听着她们如释重负的轻叹，我渐渐明白，我涂抹在她们脸上的，不仅仅是色彩，更是一点点对抗不如意的勇气，是取悦自己，重新找回一点掌控感的小小魔法。
这让我手中的小刷子，感觉有了点不一样的分量。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城南那家老字号“凝香阁”的胖掌柜，姓钱，看我的眼神一天比一天阴鸷。
以前他家铺子是这一片独一份，如今被我这个小柴房抢了不少生意。
流言开始像阴沟里的污水一样漫出来。
“听说了吗？苏家那丫头用的东西邪性！加了不干净的东西，用了脸上光鲜，内里伤身子呢！”
“就是就是！看她那脸，白得不像活人，指不定用了什么妖法！不然一个孤女，哪来这本事？”
更直接的是捣乱。有天我刚给一位夫人试完新调制的“远山黛”眉粉，柴房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破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狠狠踹开！
木屑飞溅。一个满脸横肉，敞着怀露出浓密胸毛的粗壮汉子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歪瓜裂枣的混混。
“哪个是苏瑶？”大汉声如洪钟，震得屋顶的灰簌簌往下掉。
“敢用妖物害人？今天爷就砸了你这妖窝！”说着，蒲扇大的巴掌一挥，眼看就要扫落我台子上那些视若珍宝的瓶瓶罐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灰色的人影快得像一阵风，不知从哪个角落倏地卷到那大汉面前。
我只觉眼前一花，耳中听到“哎哟”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定睛一看，那大汉挥出的手腕，已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牢牢攥住，像被铁钳夹住，动弹不得。大汉疼得龇牙咧嘴，额头青筋暴跳。
出手的是个年轻男子。
一身洗得发白的青灰布衣，身形挺拔如松，眉眼间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疏朗，嘴角似乎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看起来像个清贫的书生，可那出手的速度和力道……
“这位大哥，”他开口，声音清朗，带着点懒洋洋的调子，“有话好说嘛。人家姑娘开门做生意，不容易。你这大巴掌下去，砸坏了东西，吓着了客人，多不好？”
他手上略一加劲，那大汉又是一声惨嚎，脸都白了。
“你……你是什么人？敢管老子闲事？”大汉色厉内荏地吼着，试图挣脱，却纹丝不动。
“我？”布衣青年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路过的，看不过眼而已。”
他手腕一抖，那少说两百斤的壮汉竟像个破麻袋似的被甩了出去，“砰”地撞在柴房土墙上，震得整个屋子都晃了晃，灰尘扑簌簌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