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六只,或是凶悍咆哮,或是恐惧战栗,或是垂死挣扎……唯独没有一只,是像这样,无知无觉地酣睡着的。
仿佛祂这令无数玩家魂飞魄散的存在,祂脚下这片浸透鲜血的土地,祂头顶那轮象征死亡的血月,都不过是它一个无关紧要的梦的背景板。
荒谬之后,是更深的、更冰冷的……无趣。
连挣扎都没有吗?连恐惧都不会表达吗?
这团东西,甚至还不如前六只有趣。
至少它们还能提供一点生命消逝前那转瞬即逝的、扭曲的反馈。
这团毛球,它能提供什么?捏碎了,大概连一声细微的骨头碎裂声都听不到吧?
祂指尖那滴来自上一个生命的血液,终于坠落,“啪”地一声轻响,融进地毯更深的暗红里。
祂的手,那只刚刚捏碎了一只蓝色蜂鸟心脏的手,带着尚未干涸的、属于第六号的血污,再次抬起。
这一次,目标明确地伸向了托盘中央那团毫无防备的、沉睡的白色毛球。
没有一丝迟疑,没有半分怜悯。动作精准而冷酷,如同处理一件无用的垃圾。
指尖的目标,正是那团柔软绒毛下,那颗正在微弱跳动着的、小得可怜的心脏位置。
就在那冰冷、染血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片纯净的白色绒毛,即将以碾碎一颗微小生命的方式,结束这场荒谬的“婚礼”时——
托盘中央,那团毛茸茸的白色小球,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它似乎被某种细微的扰动惊醒了。也许是祂指尖带起的微冷气流,也许是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终于渗入了它小小的梦境。
覆盖着雪白绒毛的小身体微微地、慵懒地伸展开一点点,紧闭着的小眼睛,费力地掀开了一条细缝。
那眼睛……圆溜溜的,像两颗被水洗过、在暗处微微发亮的黑色琉璃珠。
没有恐惧,没有迷茫,只有一种刚刚从甜美梦乡中被强行拉回现实的、懵懂的茫然。
它似乎还搞不清状况。小脑袋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个微小的角度,视线有些模糊地对准了那只悬停在它头顶上方、巨大得如同山岳的、染着刺目鲜血的手。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被那只血色的月亮冻结了。
祂的动作,那足以瞬间终结生命的一抓,诡异地停滞在半空。
然后,在那双纯净得近乎愚蠢的黑色小眼睛的注视下,在那只带着死亡气息的手掌的阴影笼罩中,那个小小的白色毛球,做出了一个让整个血色殿堂、连同那轮永恒的血月都为之凝滞的动作。
它微微仰起那圆滚滚的小脑袋,带着初醒的懵懂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亲昵的好奇,将自己温热、蓬松、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小脸颊,极其自然地、轻轻地,蹭了蹭祂那悬停在半空、指尖还沾着未干血污的冰冷手指。
动作轻柔得像一片最细小的羽毛拂过。
接着,一个微弱到几乎被殿堂死寂吞没、却又清晰得如同惊雷在祂意识深处炸响的声音,从那小小的嫩黄喙里飘了出来:
“啾?”
那声音,短促,柔软,带着一丝未清醒的鼻音,像春日里第一滴融化的雪水落在新叶上,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
祂的手,那只曾撕裂空间、捏碎灵魂、令无数强大存在灰飞烟灭的手,第一次,彻彻底底地僵在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