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我考上了！”洪飞把成绩单递到她面前。
郑奶奶眯着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看了半天，突然抹起了眼泪，“好，好，小飞有出息了，你爹在天上看着，也该笑了。”
去省城上学那天，郑奶奶没去送他。村长说，她前一天晚上腿疼得厉害，起不来床。洪飞跑到郑奶奶家，她正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脸色发白。
“奶，您咋了？”洪飞摸了摸她的额头，不发烧。
“老毛病了，过两天就好。”郑奶奶拉着他的手，“到了省城，好好念书，别惦记我。钱够不够？我这儿还有点。”她说着就要往起坐，被洪飞按住了。
“够了，奶，学校给了奖学金。”洪飞帮她掖了掖被角，“您好好养病，等我放假回来给您带省城的点心。”
“哎，好。”郑奶奶点点头，眼睛却一直盯着他，像是要把他的样子刻在心里。
洪飞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郑奶奶的窗户，窗帘拉着，他知道，她一定在里面看着他。
大学里的日子，比高中更忙碌。洪飞不仅要学习，还要打工挣钱，他在食堂帮过厨，发过传单，送过外卖。他想早点挣钱，早点接郑奶奶和娘去城里住。
他很少回家，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回去一趟。每次回去，都觉得郑奶奶又老了一些，背更驼了，走路也更慢了。她总是拉着他的手，问长问短，听他说城里的事，脸上带着满足的笑。
有一次，他给郑奶奶买了双软底鞋，她高兴得像个孩子，试了又试，舍不得脱下来。“还是小飞买的鞋舒服。”她逢人就说。
大四那年，洪飞考上了公务员，被分配回县里工作。他第一个告诉的就是郑奶奶，电话里，她的声音很激动，“好，好，小飞有出息了，以后就是公家的人了。”
第四章 荣归与永别
洪飞在县里工作了五年，从办事员做到了副镇长。他把娘接到了县城，租了个小房子，每天下班都能回家陪娘吃饭。
他一直想接郑奶奶来，可她总说“住不惯城里，还是村里好”。他知道，她是怕给她添麻烦。
那年秋天，洪飞被任命为镇长，成了他们村有史以来最大的官。他决定回趟家，风风光光地把郑奶奶接来，让她享享清福。
他开着单位给他配的车，一路颠簸着回了村。刚到村口，就看见几个老人坐在大槐树下晒太阳。
“三大爷，我回来了，郑奶奶呢？”洪飞下车问道。
三大爷叹了口气，“小飞啊，你咋才回来？你郑奶奶，上个月走了。”
洪飞像被雷劈了一样，愣在原地，“您说啥？不可能，我上个月还给她打电话，她说挺好的。”
“她是怕你担心，”三大爷抹了抹眼睛，“她腿疼得厉害，躺了半个月，临走前还念叨着你，说你当上镇长了，有出息了，她高兴。”
洪飞疯了一样往郑奶奶家跑。她家的门还是那扇旧木门，锁着一把生锈的铜锁。他推开门，院子里长满了杂草，郑奶奶种的那棵石榴树，叶子黄了一半，掉了一地。
屋里空荡荡的，还是他小时候见过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