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扬州瘦马?”裴砚忽然收拢族谱,玄铁尺“铿”地压上她肩头。力道不重,却激得她浑身一颤。“倒练得一手查验官印的好本事。”他俯身靠近,官袍熏的冷松香混着铁锈味将她笼罩,“王大人书房密格里那封通敌信……也是你放的?”

沈檀瞳孔骤缩。他竟连这都查到!

王家最终以“欺瞒门庭”为由休弃沈檀。双倍聘礼沉甸甸压进马车暗格时,她隔着帘缝回望——裴砚的亲兵正押走面如死灰的王老爷,而他本人立在朱漆斑驳的府门前,目光如淬毒的针,穿透帘幕钉在她背上。

“去西郊慈姑庵。”沈檀低声吩咐车夫。车轮碾过雨后泥泞,她掀开暗格底板。伪造的沈氏族谱下,静静躺着一角烧焦的蓝布,正是王家密信包裹残片!

“张……”她指尖描摹着残片上半个狂草字迹,心口发冷。当朝姓张的重臣只一位——三朝元老张太师,太子少傅,门生遍天下。若父亲当年真是被他构陷……

庵堂静室内,沈檀对着铜镜一点点洗掉脸上脂粉。镜中人眉眼温顺,眼底却沉着化不开的墨。她必须加快计划——裴砚的疑心已如悬顶之剑,而张太师这根毒刺,需更锋利的刃才能剜出!

“檀娘子!”小尼姑叩门急报,“裴大人封了山下路口,正带人搜庵!”

沈檀霍然起身。窗外暮色苍茫,山雨欲来。她抓起案上未写完的《地藏经》撕碎,墨汁泼上雪白墙面,又狠狠推倒经幡架!

“走水啦!沈娘子疯魔了!”小尼姑的尖叫划破寂静。

当裴砚踏进浓烟弥漫的禅房时,只见沈檀散发跣足蜷在墙角,抱着撕烂的经卷喃喃:“爹……别烧了……阿珏怕……”泪珠混着墨痕滚落,像绝望的雨。

官兵翻检满地狼藉,裴砚却蹲下身,玄铁尺挑起她脚边一片蓝布残角——正是王家密信包裹布!

“装疯卖傻?”他冷笑,尺锋擦过她颈侧。

沈檀瑟缩着抓住他官袍下摆,滚烫的泪砸在他手背:“大人……那信是王老爷逼我藏的……他说若不听命,便让我弟弟……”她哽咽着说不下去,袖中布虎的尾巴却悄然滑出半寸。

裴砚盯着那褪色的布老虎,脑中城隍庙雨声轰响——女孩将油纸伞塞给他时,包袱里也露出半截这样的布虎尾巴!

三更梆子敲过,裴砚仍在御史台值房翻检卷宗。烛泪堆成赤红小山,映着案上两份并排的文书:左首是沈檀父亲沈清六年前“通敌叛国”案卷,右首却是张太师门生、太常寺少卿七日前“暴毙”的验尸格目。

“死因:心悸骤停。”裴砚指尖划过格目末尾朱批,眸光森寒。太常寺少卿正是王老爷招供的赈灾银案同谋!

窗外惊雷炸裂,暴雨倾盆而下。他猝然闭眼——

雨幕里城隍庙的腐木气息涌来,高烧灼得他浑身剧痛。女孩的手贴上他额头,清凉如露。“吃呀,”她把硬饼掰成小块喂进他嘴里,“我爹说,人活着才有翻盘的本钱……”

他猛地睁眼抓起案头密报:三日前慈姑庵“疯妇”沈檀失踪,同时西市当铺出现一枚典当的羊脂玉环——正是暴毙太常寺少卿夫人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