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乱看,也别乱动。”夹克男人的声音更低,几乎贴着林晚的耳朵,“不想被它们‘识别’的话,就保持安静,跟我学。”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目光投向对面车窗的倒影,眼神空洞,脸上肌肉放松,呈现出一种近乎呆滞的放空状态。旁边那个老太太也垂下眼皮,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像个打盹的普通老人。
林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她强迫自己模仿男人的动作,视线投向自己对面车窗玻璃上模糊扭曲的倒影。玻璃映出她自己煞白的脸,还有身后……那些端坐着的、蜡像般的身影,以及它们脸上那对令人作呕的、比例失调的巨眼。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敲在耳膜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地铁再次启动,滑入深邃的黑暗隧道。车厢内惨绿的光线明灭不定,将那些静止的蜡像乘客映照得更加鬼气森森。夹克男人紧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线。
“安全了。”他依旧盯着车窗倒影,声音轻得像耳语,“至少这一站是。”
“这……这是哪里?它们……是什么?”林晚的声音抖得厉害,破碎不堪。
“这里是‘另一边’,”男人回答,语调平板,“至于它们?我们叫它们‘静默者’。或者,‘乘客’。”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而像我们这样还能看见它们这副尊容的倒霉蛋,有个统一的称呼——‘观察员’。”
“观察员?”林晚艰难地重复这个词,巨大的荒谬感攫住了她。
“对。被某种……规则选中的观察员。”夹克男人终于微微侧过头,目光在林晚脸上短暂停留,带着审视,“被丢进这趟永不到站的午夜地铁,观察这个不属于我们的世界。直到……”他嘴角向下撇的弧度更深了,透着一股冰冷的嘲弄,“直到找到你被选中的‘原因’,并且解决它。或者,被它们发现、处理掉。”
“原因?”林晚茫然,“什么原因?”
“谁知道?”男人耸耸肩,动作幅度极小,“一个执念?一个未解的心结?一个你拼命想忘记或者拼命想抓住的瞬间?只有你自己清楚。”他指了指自己,“沈哲。那边是周婆婆。”他下巴朝老太太的方向抬了抬,“我们都是‘滞留者’。”
周婆婆又无声地点了点头,浑浊的目光掠过林晚,投向车厢深处那片被阴影笼罩的区域。
“滞留?”林晚捕捉到了这个词背后的绝望,“多久了?”
沈哲的眼神暗了暗,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沉默本身,就是最沉重的答案。车厢再次陷入压抑的寂静,只有那令人牙酸的、极低频的嗡鸣持续不断。林晚看着车窗上自己惊恐扭曲的倒影,沈哲麻木的侧脸,周婆婆如同枯树般沉默的轮廓,以及那些在惨绿光线下若隐若现的、长着不对称巨眼的“静默者”。被选中的原因?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加班?压力?失恋?父母催婚?这些普通都市人的烦恼,哪一个值得被投入这样的地狱?
就在这时,车厢连接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一个身影几乎是滚了进来,动作有些狼狈。那是个年轻男人,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鸟窝般的卷发,穿着皱巴巴的格子衬衫,鼻梁上架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小眼睛闪烁着焦虑和过度兴奋混杂的光芒。他背上背着一个鼓鼓囊囊、塞满了各种线缆和不明设备的双肩包,手上还紧攥着一部屏幕碎裂、亮着幽幽蓝光的旧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