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踉跄着站稳，目光飞快地扫过车厢里的“静默者”，脸上掠过一丝本能的恐惧，但随即就被一种更强烈的、近乎狂热的专注压了下去。他根本没看林晚他们，径直冲到车厢另一侧一个相对空旷的角落，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管地上是否干净，立刻把背包卸下来放在腿上，双手在包里一阵乱翻，掏出几根数据线和一个巴掌大的信号放大器模样的东西。他动作飞快地把数据线一头插进手机，另一头接在放大器上，然后举起放大器，像个探雷的工兵一样，对着车厢顶部、墙壁、地板，神经质地来回扫描，嘴里还念念有词：
“干扰源……肯定有干扰源……频率不对……这破车到底用的什么波段？该死的防火墙……加密方式没见过……”他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速敲击，屏幕蓝光映亮了他因专注而扭曲的脸。
沈哲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低声骂了一句：“阿奇这疯子！又在找死！”
周婆婆也微微摇头，浑浊的眼中透出无奈。
“他……在干什么？”林晚看得心惊肉跳，生怕那些“静默者”被惊动。
“程序员，阿奇。”沈哲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浓浓的不耐烦，“脑子一根筋，非说这鬼地方的网络是连接两个世界的钥匙，整天琢磨着怎么‘黑’进去。好几次差点触发‘识别’，害得我们跟着一起躲‘清理’。”
仿佛是为了印证沈哲的话，车厢顶部的灯光毫无征兆地剧烈闪烁了几下，发出滋滋的电流噪音。惨绿的光线忽明忽灭，如同垂死之人的喘息。车厢里所有原本如同泥塑木雕般的“静默者”，动作整齐划一地，极其缓慢地，朝着阿奇所在的方向，转动了它们巨大的、歪斜的眼球！
那些浑浊的、玻璃珠般的巨大眼球，在闪烁不定的惨绿灯光下，缓缓转动，焦点汇聚在角落里那个蜷缩着、兀自对着手机屏幕念念有词的阿奇身上。车厢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那极低频的嗡鸣声似乎骤然拔高，变成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尖锐蜂鸣。
阿奇猛地打了个寒颤，像被无形的冰水从头浇下。他终于从自己的数字世界里惊醒，抬起头，正对上那几十双静止不动、却充满非人压迫感的巨眼。他脸上那种狂热的专注瞬间褪去，只剩下毫无血色的惨白和巨大的惊恐，厚厚的镜片后，瞳孔缩成了针尖。
沈哲低吼一声：“趴下！装死！”他自己第一个猛地伏低身体，几乎是贴着肮脏的地板。周婆婆的反应更快，在林晚还没完全理解“装死”的含义时，老太太已经像一片没有重量的枯叶，悄无声息地从座位上滑落下去，整个人蜷缩在座椅下方的阴影里，连呼吸都似乎停止了。
林晚的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却在本能的恐惧驱使下，学着沈哲的样子，猛地扑倒在冰冷的地板上。脸颊接触到一种粘腻的、带着灰尘和不明污垢的地面，恶心得她几乎呕吐。她死死闭着眼，用尽全身力气控制住自己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的身体。
时间仿佛被拉长、粘稠。蜂鸣声在耳中肆虐。她能感觉到那些巨大、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探针，在她身上来回扫过。恐惧像无数细小的冰针，扎进她的骨髓。它们发现了吗？它们会做什么？那个“清理”……到底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