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段:
北方的山总是特别高,特别陡,像一把把锋利的刀,把天空割得支离破碎。我们村就在这群山环抱之中,名叫青石坳,村里不过百来户人家,世代以种地为生。村子最东头有棵老槐树,据说有三百年了,树干粗得三个大人合抱都围不过来。老人们常说,这树活得久了,就有了灵性,能通阴阳。
我叫张小琴,今年十六岁,是村里张木匠的独女。打我记事起,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我能看见那些"东西"。
"小琴啊,你又对着空气说话了。"娘总是这样忧心忡忡地看着我。
"娘,那不是空气,是穿蓝布衫的老奶奶,她站在咱家门槛那儿呢。"我指着空荡荡的门槛说。
娘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手里的簸箕"啪"地掉在地上。后来我才知道,那个穿蓝布衫的老奶奶是我从未谋面的曾祖母,死了有二十年了。
村里人都说我"眼睛毒",能看见鬼,所以孩子们都躲着我走,大人们看我的眼神也怪怪的。只有村西头的李婆婆不这么认为,她说我这是"阴阳眼",是老天爷给的特别本事。
"丫头,你这眼睛啊,是福也是祸。"李婆婆摸着我的头说,她枯瘦的手指像老树根一样粗糙,"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就得学会怎么和它们相处。"
李婆婆是村里的神婆,谁家有个邪门事儿都找她。她会画符念咒,能驱邪治病,村里人都敬她三分。我常去她那儿,听她讲那些神神鬼鬼的故事,学一些简单的避邪法子。
七月十五那天,村里格外闷热。我帮娘晒完玉米,坐在老槐树下乘凉。槐树开花了,白生生的槐花落了一地,香气浓得能醉人。我靠着树干打盹,忽然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像是有人对着我吹气。
我猛地回头,看见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站在树后。她脸色惨白,嘴唇却红得吓人,脖子上有一道紫黑色的勒痕。我吓得跳起来,那女人却冲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黑牙。
"好姑娘,帮我个忙..."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带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我拔腿就跑,一路跑回家,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那天晚上,我发起了高烧,嘴里不停地说胡话。娘急得直掉眼泪,爹连夜去请了李婆婆。
李婆婆来的时候,我已经烧得神志不清了。她摸了摸我的额头,又翻开我的眼皮看了看,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这孩子撞邪了。"李婆婆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贴在门框上,"今儿个是鬼节,阴气重,她阳气弱,最容易招惹那些东西。"
娘哭着问:"那怎么办啊?"
"先退烧,明天我再来。"李婆婆留下几包草药,嘱咐娘用艾叶水给我擦身子。
那一夜,我做了个可怕的梦。梦里那个红衣女人一直跟着我,她的脖子越伸越长,像条蛇一样缠住我的脖子,勒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想喊,却发不出声音;想跑,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
第二天,烧退了些,但我整个人都没了精神,脸色苍白得像张纸。李婆婆中午来了,带了一包香烛和符纸。
"小琴,告诉婆婆,你看见什么了?"李婆婆坐在我床边,握着我的手问。
我哆嗦着把红衣女人的事说了。李婆婆听完,眉头皱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