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叫灰团。”星星说，“去年秋天帮我赶走了偷稻子的麻雀，算是朋友。”
张艺蹲在旁边看灰团啃馒头，刺猬的尖嘴小口小口地啄着，眼睛黑溜溜的。“乡下真好。”他忽然说。
“好在哪儿？”星星问。
“有会说话的星星，还有灰团。”张艺数着自己的手指头，“城里没有。”
从那天起，张艺每天都往稻田跑。他给星星讲课本上的故事，星星就给他讲稻田里的事：哪只青蛙是这片稻田的国王，哪只蜻蜓昨天刚当了妈妈，东边那丛稗子其实是稻子变的，就为了能偷偷长高看更远的地方。
“为啥稻子想长高？”张艺趴在田埂上，下巴搁在胳膊上。
“因为想看看山那边的样子。”星星说，“我也想。”它的竹竿胳膊轻轻晃了晃，“我站在这里三年，能看见的只有这片稻田，远处的竹林，还有偶尔飞过的鸟。”
张艺捡起一块石子，往远处扔。“山那边还是山，我爹说的。”
“那山那边的山后面呢？”星星追问。
张艺答不上来。他从没去过山那边。
七月底的一个傍晚，乌云压得很低，眼看就要下大雨。张艺娘不让他出门，可他总惦记着星星。“稻草人怕淋雨吗？”他扒着窗户看外面。
“傻孩子，稻草人就是要淋雨的。”娘在厨房切菜，“不然怎么帮稻子挡着。”
可张艺还是偷偷溜了出去。雨点子已经开始往下砸，砸在身上冰凉。他跑到稻田边，看见星星的草帽被风吹掉了，墨笔画的眼睛被雨水冲得晕开，蓝布衫湿哒哒地贴在稻草上。
“星星！”他喊着跑过去，捡起草帽想给它戴上。
“别碰我。”星星的声音有点抖，“雨水会把你淋湿的。”
“我不怕。”张艺把草帽往它头上按，“你会不会被淋坏？”
“不会。”星星说，“雨水会让我更结实。”可它的竹竿胳膊却在轻轻打颤，“只是……有点冷。”
张艺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星星的身上。外套有点小，罩不住它整个身子，可至少能挡住一点风雨。“这样就不冷了。”他仰着头看星星，雨水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滴。
“你会生病的。”星星说。
“我才不会。”张艺吸了吸鼻子，“我在城里经常淋雨。”其实他很少淋雨，娘总说淋雨会感冒。
那天晚上，张艺果然发起了高烧。他躺在床上，听见窗外的雨声哗啦啦的，心里总想着星星。它会不会冷？外套有没有被风吹掉？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听见有人在说话，沙沙的，像风吹过麦秆。“傻孩子，逞什么能。”
第二天早上，雨停了。张艺的烧还没退，只能躺在床上听外婆在院子里晒被子。忽然听见院门口有人喊：“张婶子，你家小艺好些了吗？”是隔壁的李奶奶。
“还烧着呢，愁人。”外婆叹着气。
“我这儿有去年晒的艾草，煮水给孩子擦擦身子，退烧快。”李奶奶说，“对了，你家稻田边的稻草人，怎么披了件小孩的外套？怪好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