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鼎”?“仙师”?这两个词像冰冷的毒针,瞬间刺入陆昭的耳膜。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空空如也,进宫赴宴,武器早已被卸下。那两个太监显然训练有素,动作粗暴却异常迅捷,拖着那几乎瘫软的宫女,就要往假山后一条更幽暗、似乎是通向某处偏殿的小径走去。
陆昭的脑子在刹那间闪过无数念头:冲出去?后果是什么?装作没看见?那宫女眼中的绝望如同烙印。就在他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几乎要一步踏出阴影的瞬间——
“嗯?”一个低沉而带着明显不悦的鼻音,突兀地从回廊另一端响起。
这声音并不大,却像一道无形的鞭子,猛地抽在空气里。那两个拖着宫女的太监浑身剧震,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瞬间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死灰般的恐惧。连那宫女也似乎被这声音中蕴含的威压慑住,连啜泣都停止了,只剩下筛糠般的颤抖。
陆昭的心脏猛地一沉,动作瞬间凝固。他循着声音,将目光死死投向回廊的拐角暗处。
一个身影缓缓从阴影里踱了出来。来人穿着深紫色蟒纹曳撒,身形并不高大,甚至有些清瘦,但每一步都踏得极稳,带着一种久居人上、生杀予夺的沉凝气度。他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清晰,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冰冷,漠然,毫无波澜地扫过僵持的三人,最后,那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极其短暂地在陆昭藏身的廊柱阴影处停留了一瞬。那目光中没有探究,没有疑问,只有一种洞悉一切、令人骨髓发寒的冷漠。
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吕芳!陆昭在兵部文牍和官员私下的敬畏低语中,无数次听到过这个名字。他是皇帝最信任的内相,是这紫禁城里真正手握重柄的几尊大神之一。
吕芳没有看陆昭的方向,仿佛那里只是一团普通的黑暗。他的视线落在那两个筛糠般的太监身上,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惊扰圣心,尔等有几个脑袋?”
“吕......吕公公饶命!”两个太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头磕得砰砰作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奴婢......奴婢该死!这贱婢不识抬举,妄图......”
“拖下去。”吕芳打断他们,语气平淡无波,像是在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垃圾,“照老规矩办。手脚干净些。”他挥了挥手,像拂去一粒尘埃。
阴影里立刻又无声地闪出两个同样穿着曳撒、气息更为阴沉的太监,动作如鬼魅般迅捷,一人一个,捂住那两个磕头如捣蒜的太监的嘴,毫不费力地将他们拖向更深的黑暗。整个过程快得惊人,没有挣扎,只有被捂住嘴后发出的、沉闷而绝望的呜咽,转瞬即逝。原地只剩下那个瘫软在地、如同被抽去了魂魄的宫女。
吕芳的目光这才落到那宫女身上,依旧是那种冰冷的审视,像是在看一件器物。“至于你......”他缓缓开口。
就在这时,玉熙宫大殿的方向,陡然爆发出一阵更为热烈的喧哗,似乎是某位重臣在吟诵颂圣的诗词,引得满堂喝彩。这突如其来的声浪,如同投入死水的一块巨石。
吕芳的话语被打断,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不再看地上的宫女,而是抬起眼,视线再次扫过陆昭藏身的廊柱阴影。这一次,他的目光停留了足足一息。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没有警告,没有威胁,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俯瞰蝼蚁般的漠然。仿佛在说:我看见了,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