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动声色地把照片抽出来,
眼镜后的眼睛突然瞪大,
像被烫了似的,
手里的茶碗差点歪倒。
「这符……」
他的声音发颤,
指尖点着照片里清虚画的歪扭符号,
「折角的手法,
跟十年前陈家案子里的一模一样!
你看这弧度,
分毫不差!」
邻座的茶客抬头看过来,
我赶紧低头扫地,
扫帚划过地面,
发出“沙沙”的响,
盖过老郑的话。
老郑突然拽住我的手腕,
掌心的老茧硌得人疼。
「哑巴,」
他凑近了说,
气息里带着茶味,
「你是不是认识陈建国夫妇?
他们的儿子……」
我猛地抽回手,
美工刀的棱角在袖管里硌出红痕。
我看见老郑袖口磨出的毛边,
想起父亲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
也是这样起了球。
「他们的儿子叫陈阳,」
老郑的声音压得更低,
几乎贴在我耳边,
「当年才十二,
听说进了净土寺。
你……」
扫帚“哐当”掉在地上。
我的喉咙发紧,
像被符纸堵住了嗓子眼。
十年了,
没人再叫过那个名字。
我记得父母倒在地上时,
药瓶滚到我脚边,
标签上的“镇静剂”三个字刺得人眼睛疼。
「你要是认识他,」
老郑从怀里掏出个布包,
层层打开,
露出半块干硬的窝头,
「他爹娘以前总给我送这个,
说自家种的玉米磨的面,
比精米白面养人。」
我的视线模糊了。
就在这时,
茶馆门口进来个穿黑夹克的男人,
刀疤在阳光下泛着油光。
王虎的目光扫过茶客,
最后停在墙角——
我手里的扫帚倒在地上,
露出半截沾着泥的僧袍。
「抓住那个哑巴!」
王虎的吼声在茶馆里炸开,
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老郑突然把窝头塞进我手里,
低声说:
「后窗通着巷子,快!」
我抓起扫帚往后厨跑,
听见身后桌椅碰撞的声响。
后厨的煤堆绊倒了我,
额头磕在灶台角上,
血顺着脸颊往下淌。
我摸出照片塞进灶膛,
火苗“腾”地窜起来,
舔着清虚的脸。
推开通往后院的门,
巷子口停着辆摩托车,
车座上绑着根铁链子——
是王虎的车。
我跨上去拧动车把,
发动机「突突」响着,
像头喘粗气的野兽。
后视镜里,
王虎正追出来,
手里举着块砖头。
而老郑站在茶馆门口,
手里捏着那半块窝头,
另一只手悄悄摸向腰间——
那里别着个旧手机,
屏幕亮着,
正对着王虎的背影。
摩托车拐过街角时,
我看见林嫂抱着孩子站在小卖部门口,
孩子手里的糖纸被风刮到我脚边。
而林嫂的目光,
正越过我的肩膀,
望向追来的王虎,
嘴角挂着抹奇怪的笑,
像是在看一场早就知道结局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