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儿子怒斥
然而，这迟来的暖流尚未漫过心田，一股裹挟着冰碴的寒潮已汹涌而至。
我把老李正式介绍给儿子王浩和儿媳周莉的那个周末，
空气里弥漫着我精心炮制的饭菜香气。
糖醋排骨裹着红亮的酱汁，
油焖大虾蜷曲着诱人的身段，
清蒸鲈鱼的眼睛还透着鲜活的光。
暖黄的灯光下，餐桌氤氲着难得的温馨。
王浩起初脸上还挂着笑，跟老李客套着“李叔”，周莉也乖巧地帮忙布菜。
直到我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又带着点羞涩的喜悦：
“浩子，莉莉，今天叫你们回来，是有个事儿。我跟你李叔……我们俩……决定结婚了。”
话音未落，像按下了某个可怕的开关。
王浩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像一张骤然被撕碎的画纸。
他握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眼睛一点点瞪大，里面是难以置信的惊愕和迅速堆积的冰冷风暴。
“结婚？！”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像淬了冰的玻璃片，狠狠刮过所有人的耳膜，
“妈！您都多大岁数了？还折腾这个？！”
他猛地站起身，实木椅腿在瓷砖地板上划拉出刺耳欲聋的噪音，
“那姓李的老头儿图什么？啊？图您那点退休金？还是图您市中心那套八十平的房子？！”
他手指几乎要戳到老李的鼻尖，胸膛剧烈起伏，
“那是爸留给我的！您清醒点行不行？！”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穿透皮肉，直抵心脏。
我的脸瞬间褪尽了血色，指尖死死抠着冰凉光滑的桌沿，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老李坐在我对面，背脊挺得如同悬崖边的孤松，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尊沉默的石雕，
只有放在膝盖上的那只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森然的青白色。
“王浩！你怎么说话呢！”
我气得浑身筛糠般抖起来，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带着破碎的哽咽，
“李叔叔不是那样的人！你…你给我闭嘴！”
“不是那样的人？”
王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短促而尖刻的冷笑，
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毫不留情地剐过老李平静无波的脸，
“知人知面不知心！妈，您别天真了！“
”这年头，亲儿子都靠不住，您指望一个半路凑一起的老头儿对您掏心掏肺？“
”他就是冲着房子来的！您要敢跟他结婚，”
他猛地逼近一步，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
“以后别指望我给您养老送终！您就跟着这老头儿过去吧！”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王浩像头发狂的困兽，狠狠一脚踹翻了身边那把无辜的椅子，巨大的声响在客厅里回荡。
他看也不看我们一眼，转身冲向门口，带着毁天灭地的怒火，摔门而去。
门板撞在门框上，发出痛苦的呻吟，整个屋子都跟着震了震。
那盘他最爱吃的糖醋排骨，被椅子带翻，红亮粘稠的酱汁飞溅出来，
泼在洁白的蕾丝桌布上，迅速晕染开一大片刺目的、粘腻的暗红，像一滩凝固的、肮脏的血。
暖融融的家，瞬间成了冰窟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