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雾中旅馆
——“欢迎光临，这里不收钱，只收你最舍不得的东西。”
01
跨年夜的广播里，主持人掐着嗓子倒数，像一把钝刀锯着林雾的神经。
“十、九、八——”
她猛地把车载电台摁灭，一脚油门飙上高架，导航却忽然卡死。屏幕里那条蓝色路线像被水晕开的墨，扭曲成一条蛇，尖端指向一块空白。
“您已偏离路线。”
机械女声刚落，车窗前就起了雾。不是冬天寻常的白气，而是一种带着铁锈味的潮雾，像谁的血混进了水汽里。
林雾下意识减速，车灯扫过，雾中竟凭空出现一块霓虹招牌——
【雾隐旅馆】
四个字像用毛笔蘸着血写的，边缘滴滴答答往下淌。
她眨了下眼，再看，那招牌又干干净净，只是发着暗红色冷光。
手机没信号，时间卡在23:59。
林雾想起闺蜜吐槽的“跨年夜十大灵异事件”，笑了一声，却比哭还难听。
“行，住就住，反正没人等我回家。”
她打转向灯，右转，轮胎碾过一段湿漉漉的青石板，像碾碎了一排细小的骨头。
02
旅馆门口挂着两盏白灯笼，烛火是绿色的，照得人脸发青。
前台没人，大理石台面上摆着一本皮质登记簿，旁边一支钢笔自己竖着，笔尖悬在纸上一动不动。
林雾刚走近，钢笔“啪”地倒下，在纸上洇出两个字：
【林雾】
——她没说自己名字。
紧接着，钢笔自己龙飞凤舞地续写：
【入住理由：忘不掉】
林雾喉咙发紧，伸手去抓那支笔，却抓了个空。笔化成一滩墨，顺着桌面纹路渗进“1313”四个数字里。
叮——
电梯门自己开了。
里面站着个穿灰布旗袍的女人，没有脸，本该是五官的地方光滑得像一颗煮鸡蛋。
“欢迎光临。”
声音却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林雾后退半步，脚跟碰到门槛，一阵刺骨冰凉。
“我……不住也行。”
无脸女人轻轻歪头，脖颈发出“咔啦”一声，像旧木偶被人掰了一下。
“您已经付了定金。”
“什么定金？”
女人抬起手，指尖点向林雾的胸口。
那里，心跳正一下一下撞着肋骨。
“最舍不得的那部分。”
林雾低头，看见自己外套第二颗纽扣不见了，线头处渗出一点血珠。
她没感觉到疼，却忽然想起七年前那个冬夜，沈阶把外套脱给她，说：“你体寒，第二颗纽扣离我心脏最近。”
后来外套丢了，像那个人一样。
叮——
电梯门又要合上。
林雾鬼使神差地迈了进去。
03
电梯里没有楼层按钮，只有一块铜制铭牌，刻着一行小字：
【十三层以下，皆为虚妄】
电梯没动，门却开了。
一条长廊伸进雾里，地毯是湿的，踩上去像踩进某种动物的腹腔。
尽头是一扇木门，门牌号1313，铜钉生了绿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