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清晨，她刚从浅眠中醒来，就看见护士举着片深绿的叶子走进来，叶片边缘还沾着点露水。“你看，桂树新长的叶子，我给你摘了片。”护士把叶子放在她枕边，“等过阵子，一定让你闻着花香。”
许平安指尖轻轻碰了碰叶片，脉络清晰得像张地图。那天跟陈小满打电话，她把叶子放在听筒旁：“你闻，有没有一点味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他故意吸鼻子的声音：“嗯，闻到了，好香啊——比我们学校的香多了。”
她知道他在哄她，却还是笑出了声，笑声轻得像羽毛，落在那片叶子上。
后来许平安终于转出ICU，搬进普通病房时，窗外的桂树已经能看得清清楚楚。她每天数着新冒的嫩芽，跟陈小满汇报：“今天又长了三片叶子，比昨天的大。”他就回：“等花开了，我就去学做桂花糕，保证比我妈做的还甜。”
那棵桂树成了他们之间的秘密约定，像埋在土里的种子，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生根。许平安靠着这份期待撑过一次次检查，忍着疼痛练习走路，她总觉得，等桂花开了，一切就会好起来——她能走出医院，能去看陈小满说的桂花年糕，能跟他一起，把那些关于山河的约定，像撒桂花一样，一点点铺进未来里。
后来许平安终于满足了手术条件，日期定在21年3月9日。那时陈小满正埋在备战中考的题海里，模拟考的排名像座大山压着他，可每天晚自习的课间，他都会躲在操场角落给她发消息，问她今天吃了多少饭，有没有力气看窗外。他没法陪她“并肩作战”，只能把担忧揉进字里行间，像给她递去一把看不见的伞。
无声的约定
从那天起，陈小满成了许平安的“外置眼睛”。他每天放学冲回家，书包都来不及放下就打视频电话，絮絮叨叨讲个不停：班主任拖堂被全班偷偷画成漫画，物理老师的假发被风吹到篮球架上，操场边的梧桐树落叶子，铺了一地像黄金毯……他讲得眉飞色舞，许平安就躺在病床上听，偶尔插一句“后来呢”，笑声轻得像羽毛落在心尖，却能把他一天的疲惫都扫光。
有一次，陈小满在电话里说，学校组织爬山，山顶的云海翻涌着，白得像刚摘的棉花糖，风一吹就晃悠悠的。
“真的吗？”许平安的声音里裹着向往，像个渴望糖果的孩子，“我好久没见过山了，医院的窗户只能看到对面楼的墙，灰扑扑的。”
“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看，”陈小满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亮得像山顶的阳光，“不止爬山，我带你去看海，看沙漠，看故宫的红墙……把所有好看的地方都看一遍，一个都不落。”
许平安没说话，听筒里只有她轻轻的呼吸声。过了好久，她才低声说：“好啊。”
“拉钩？”陈小满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拉钩。”许平安的声音里有笑，还有一丝被她用力压下去的哽咽，像怕被他听出来。
山河计划，带你看遍山山水水
他们开始制定“山河计划”。陈小满把地理课本翻得卷了边，把每处风景名胜都圈出来，用红笔写满注释：“西湖断桥残雪要冬天去，雪落在白墙上像撒了糖”“张家界的山是尖的，像神仙插在地上的剑”“呼伦贝尔的草原能跑马，夏天的草比人高”。许平安就躺在床上，听着他的描述，眼睛闭着，脑海里却铺展开一幅又一幅画，仿佛自己已经站在那些风景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