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配度73%，可以租。”林小满把罐子从货架上取下来，玻璃罐入手微凉，里面的记忆絮是浅灰色的，像被雨水泡过的云，“使用方法知道吧？打开盖子，对着絮状物呼气，它会自己融进你呼吸里。时长42分钟，租金……”
“钱不是问题。”男人打断她，从皮夹里抽出几张钞票，眼神却没离开罐子，“能告诉我，这段记忆的主人……当时在想什么吗？”
林小满摇头。拾光阁有规矩，不能透露记忆主人的信息，就像不能问客人借记忆来做什么。她见过太多借记忆的人：老太太租少女时的踢毽子记忆，是因为孙女总缠着问“奶奶年轻时会玩什么”；高中生租学霸的考场记忆，只是想知道“不紧张是什么感觉”。他们借的从来不是别人的人生，是自己缺的那块拼图。
男人接过罐子时，手指抖了一下。他没立刻打开，而是贴在耳边听了听，像在听罐子里有没有雨声。然后他走到店角落的长椅上坐下，拧开盖子。
浅灰色的絮状物立刻浮了起来，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缓缓钻进他的鼻腔。男人闭上眼睛，眉头渐渐舒展，嘴角甚至有了点笑意。林小满看见他的肩膀轻轻耸动，像是在感受雨丝打在脸上的凉，又像是在憋住一声叹息。
42分钟后，男人睁开眼，眼眶更红了，但眼神里的慌好像被抚平了些。他把空罐子放在桌上，轻声说：“谢谢。”转身离开时，林小满注意到他走得很慢，脚步踩在地板上，发出和记忆里雨声相似的节奏。
她收拾空罐子时，发现标签背面多了一行小字，是用铅笔写的：“那天的伞，她后来还回来了吗？”字迹很轻，像是怕被人看见。
按照规矩，空罐要送进后院的处理间。林小满提着罐子穿过店后的小门，后院种着几株爬藤植物，叶子在月光下泛着青黑色。处理间的架子上摆满了待处理的空罐，每个罐底都凝结着一滴透明的液珠——老板说那是“记忆的根”，能长出新的东西。
她把空罐放好，转身时突然愣住了。
原本空着的最高一层货架上，多了个新罐子。很小，只有拇指那么大，里面装着极淡的粉色絮状物，标签上写着“借伞者的感激”，特质栏标着：“收到伞的那天，她救了一只淋雨的流浪猫”。
林小满伸手碰了碰罐壁，冰凉的玻璃上似乎还留着余温，像某个人握过的痕迹。她想起刚才那个男人的袖口，想起便利店仓库里堆着的、印着樱花logo的伞。
也许，每个借出去的记忆，都在悄悄牵着另一根线。
回到店里时，老板正对着货架发呆。他面前摆着个新整理出来的罐子，暖黄色的絮状物在里面慢慢转着圈，像团不会熄灭的小火苗。林小满路过时，那罐子突然晃了一下，她闻到一股很淡的香味，像是米饭混着番茄炒蛋的香，是她从未闻过，却莫名觉得亲切的味道。
“无主的。”老板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不知道是谁的，也不知道该给谁。”
林小满点点头，没敢多问。她回到收银台后坐下，看着墙上的老挂钟。时针指向三点十七分，和橱窗里那些停摆的钟不一样，这只钟的秒针还在走，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像在数着某个还没到来的时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