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风停了，老城区的屋顶上，月亮正慢慢沉下去，把最后一点光投进拾光阁的窗户，落在那只暖黄色的罐子上。
凌晨三点的老城区总飘着股潮湿的霉味，林小满把刚收回来的空罐摆到处理间门口时，发现墙角的捕鼠夹又空了。老板说这地下室以前是钟表店的零件仓库，墙缝里藏着几十年的时光碎屑，连老鼠都比别处精明。
她转身要走，鞋底却踢到个硬纸壳盒。盒子半开着，露出里面整齐排列的玻璃小瓶，每个瓶身都贴着标签。林小满蹲下身，借着从门缝漏进来的微光细看 —— 最上面那瓶写着 “芒果过敏”，里面装着几根淡黄色的头发，发丝根部还沾着点干皮；下面那瓶标着 “踢被症”，瓶底沉着枚粉色发绳，绳结处磨得发亮。
“别碰。” 老板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林小满手一抖，差点碰倒盒子。他戴白手套的手轻轻把盒子合上，动作轻柔得像在摆弄易碎的古董，“这些是‘标本’。”
“标本？” 林小满注意到老板的手套指尖沾着点透明黏液，和空罐底凝结的液珠一模一样。
“租记忆的人留下的。” 老板把盒子抱起来，转身走向仓库最深处，“就像借别人的杯子喝水，总会留下点唇印。” 他的背影融进阴影里，声音隔着货架传过来，带着回音，“今天留意那个租奥数记忆的学生，他该来还罐子了。”
林小满回到前厅时，货架上的 “奥数冠军解题瞬间” 罐子果然空了。那是三天前租出去的，租客是个戴眼镜的男生，说话总爱咬指甲，说 “就想体验一次下笔如有神的感觉”。记忆标签上标着特质：“连续五年奥数金奖”“左利手”“重度芒果过敏”。男生刚好也是左撇子，匹配度 68%，符合租赁标准。
清晨五点，铜铃响得格外急。男生冲进店里时，眼镜歪在鼻梁上，右手捂着嘴，指缝间渗出水珠。他刚把空罐放到桌上，就猛地转身冲向墙角的垃圾桶，剧烈地干呕起来。
“怎么了？” 林小满递过纸巾，注意到他手腕上起了片红疹，像被什么东西蛰过。
“不知道……” 男生咳得眼泪都出来了，“昨天路过水果店，看到芒果就突然恶心，刚才骑车过来，闻着路边的芒果香，差点吐在马路上。” 他挠着胳膊上的红疹，满脸困惑，“我以前最爱吃芒果的，怎么会突然过敏？”
林小满想起老板的 “标本盒”，想起那瓶标着 “芒果过敏” 的头发。她看向男生的左手，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 —— 三天前他还满是倒刺的指尖，现在光滑得像换了双手。
“记忆的渗透。” 老板不知何时站在货架旁，手里拿着镊子夹起男生刚落下的头发，对着光看了看，“冠军从小芒果过敏，你借了他的思维，自然也沾了他的排斥。” 他把头发放进个新玻璃瓶，贴上标签：“租客：陈阳，渗透症状：芒果过敏，发质改变。”
男生走后，林小满忍不住问：“这些‘渗透’会消失吗？”
“看缘分。” 老板擦拭着那只暖黄色的无主记忆罐，罐子在他掌心转着圈，“浅的渗透像贴纸，时间久了会掉；深的…… 就像纹身，一辈子带着。”
中午换班时，林小满在巷口遇到个老太太，提着个保温桶，脚步匆匆往拾光阁的方向走。她认得那是上周租 “少女跳皮筋记忆” 的租客，当时老太太颤巍巍地说：“想记起怎么跳‘马兰开花’，教重孙女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