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您去送东西呀？” 林小满帮她扶了扶快掉的毛线帽。
“给阁里送点小米粥。” 老太太笑得眼角堆起皱纹，“昨天夜里梦见跳皮筋，醒了发现被子掉地上，估摸着是借的那段记忆里的小姑娘爱踢被子。” 她神秘兮兮地凑近，“姑娘，你说怪不怪？我现在走路都想蹦蹦跳跳的，膝盖也不疼了，像回到十几岁。”
林小满看着老太太蹦跳着消失在巷口，突然想起自己膝盖上的旧伤 —— 小时候被寄养在远房亲戚家，爬树掏鸟窝摔的，阴雨天总隐隐作痛。她下意识摸了摸膝盖，那里此刻暖烘烘的，像揣着个小太阳。
下午在便利店理货时，林小满发现自己总能精准地找到保质期最近的牛奶。以前她总要翻半天标签，现在目光扫过货架，手指就像有记忆似的，直接伸向即将过期的商品。她突然想起，拾光阁的老板整理记忆罐时，也是这样一眼就能挑出需要维护的罐子。
傍晚交接班，新来的同事抱怨说：“昨天盘点少了瓶可乐，监控没拍到谁拿的。” 林小满盯着冷藏柜里的可乐，脑海里突然闪过个画面 —— 凌晨两点，借伞的男人在这里买了瓶可乐，扫码时不小心碰倒了货架，滚出来的可乐被他悄悄塞进了口袋。
她惊得后退半步，碰倒了身后的泡面箱。那些不属于她的画面像潮水般涌来：奥数冠军解不出题时会啃笔头，跳皮筋的少女总把发绳绕在手腕上，借伞的男人那天在便利店门口犹豫了七分钟才开口借伞……
这些都是记忆罐里的细节，她从没刻意记过，却突然清晰得像亲身经历。
深夜回到拾光阁，林小满发现老板正在仓库翻找东西。货架被移开了大半，露出后面的墙壁，上面钉着块木板，挂满了玻璃瓶 —— 原来 “标本盒” 不止一个，墙上至少挂着几十个，标签密密麻麻：“2018.3 渗透症状：突然会弹《致爱丽丝》”“2020.11 渗透症状：能认出所有云的形状”“2021.5 渗透症状：开始收集树叶标本”。
“你来了。” 老板没回头，手里拿着个镊子夹起片干枯的枫叶，放进标着 “树叶标本” 的瓶子里，“今天感觉怎么样？”
林小满喉咙发紧，说不出话。她看着墙上那些标签，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总能记住记忆罐的特质，为什么会突然懂得挑牛奶、想起陌生男人的小动作 —— 她每天接触那么多记忆罐，那些记忆的碎片，早就悄悄渗进了她的生活。
“每个人都会被记忆渗透。” 老板转过身，白手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租客借记忆，你守着记忆，就像住在河边的人，裤脚总会沾湿。” 他指了指墙上最旧的一个瓶子，标签已经泛黄：“第一个租客，借了‘钢琴家的童年’，后来成了调音师，一辈子没学过钢琴，却能听出半音的误差。”
林小满的目光落在那只暖黄色的无主记忆罐上，它不知何时被摆到了收银台上，罐子里的絮状物比昨天更亮了，像融化的金子在流动。她伸手碰了碰罐壁，一股暖流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胃里突然涌起强烈的饥饿感，想吃番茄炒蛋，配着白米饭，要放很多糖的那种。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渴望。她从小吃便利店的速食长大，最熟悉的味道是泡面和三明治，可此刻，那股饭菜香却真实得仿佛就飘在鼻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