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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铃响的时候,我正趴在课桌上数地砖缝。
第三排靠窗的位置,地砖缝是斜着走的,像被人踩歪的格子。数到第二十七道,肚子准时叫起来,空落落的,像揣了只没毛的鸟,扑腾得肋骨发疼。
书包早被我腾空了,除了几本课本,啥也没有。上周被赶出门时,我妈把我的衣服鞋子全扔在楼道里,说沾了我的晦气,留着招灾。我捡了两件能穿的塞进旧布袋,书包就成了摆设。
走到校门口,看见我妈推着婴儿车往小卖部走。弟弟坐在里面,穿着新的连体衣,胖手抓着个摇摇车形状的玩具。我赶紧往旁边的树后躲,她要是看见我,少不得又要站在马路牙子上骂半小时,从喝她的奶水骂到断她的财路。
其实我早不喝她奶水了,弟弟出生那年她就回奶了,这事也能赖到我头上。"要不是你整天哭丧着脸,我能气回奶?"她叉着腰在厨房骂,锅里炖着给弟弟买的进口奶粉,飘出来的腥甜味,我到现在都记得。
食堂开饭的点,我绕到后门,那里堆着学生吃剩的餐盘。今天运气还行,有个餐盘里留着小半份米饭,上面盖着点没怎么动的青菜。我左右看了看,赶紧端起来,找了个最角落的桌子蹲下。
米饭有点硬,混着点酱油味,青菜帮子有点老,嚼起来费劲。但我吃得很慢,一片叶子一片叶子地嚼,怕太快了,那点饱腹感就没了。
旁边打免费汤的窗口开始排队,我把空餐盘送回去,也跟着排。每天的免费汤都不一样,今天是萝卜大骨汤,老远就闻着香味。
轮到我的时候,我拿着个豁了口的搪瓷碗,伸到汤桶里。勺子在里面搅了搅,全是萝卜块,飘着点油花。我有点不甘心,顺着桶壁往下捞,手腕往里探了探,勺子突然碰到个硬邦邦的东西。
心跳一下子快了,我屏住气,慢慢往上提。
是根大棒骨,上面还挂着点肉筋,比我胳膊肘还粗。
我眼睛亮了,手都有点抖,赶紧想把它盛进碗里。
"哎!干什么呢!"旁边突然有人喊。
是食堂管打汤的师傅,他快步走过来,一把夺过我的勺子,把那根棒骨捞出来扔回桶里。"这是给经理留的,你个学生瞎捞什么!"
我愣在那儿,看着他重新给我舀了半碗萝卜,清汤寡水的。
"谢谢师傅。"我低着头,端着碗往回走。
找了个没人的位置坐下,萝卜炖得挺烂,一咬就化,有点甜味。我慢慢喝着汤,刚才那点兴奋劲儿还没下去。
就一根破骨头,至于吗?我自己跟自己笑了笑,笑出声来,又赶紧捂住嘴。
身后传来两个男生的声音,压得很低,但食堂里安静,还是飘进我耳朵里。
"赌不赌?"是个有点痞气的声音。
"赌什么?"另一个声音冷冷的,听着挺不耐烦。
"凌筱。"痞气的声音顿了顿,"谁先拍到她的私密照,谢大小姐那边,十万块。"
我拿着勺子的手顿住了。
凌筱?是我?
耳朵有点嗡嗡响,我没回头,继续低头喝汤,萝卜的甜味突然变得有点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