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深说,可我看到他袖口有没洗净的墨渍,手指关节也有些发白。
那是他生气或紧张时候才会有的样子。
半夜,我起夜的时候,瞥见宁清越屋里的灯还亮着。
一条门缝里透出昏暗的光,透过门缝,我瞧见宁清越伏在案前,对着一堆散乱的文书,眉头拧成一个死疙瘩。
不知道怎么的,一种不安从心底泛起。
就像是冷水渗进了骨头缝里。
2
几天后的一个晌午。
我刚给一个病人扎完针,吴婶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拍着大腿喊道。
“出人命啦!出人命啦!”
“谁?咋回事?”
“清风客栈!烧了!全烧了!掌柜的一家,没一个跑出来了,真惨啊!”
清风客栈?
我心里一沉,那客栈掌柜的姓何,跟宁清越关系挺好的,两人经常一起喝茶吃酒。
怎么就这么突然?
镇上人心惶惶。
衙门的人火急火燎勘察,对外说是不小心打翻了油灯,这才起了火。
可我明明听街坊私下说,何掌柜悄悄地去查了什么,好像跟京城某位贵人有关。
从那天以后,宁清越就完全变了。
他整个人就像是一张拉满的弓,脸色铁青,眼里的红血丝就没下去过。
宁清越的话本来就不多,现在更少了。
回家以后,经常就坐在院子里面发呆,望着天边沉沉压下来的乌云。
宁清越反复叮嘱我和晓霜:“没事少出门,回来早关门,谁来都别开,尤其是不认识的人。”
晓霜的年纪不大,被宁清越吓得够呛,晚上都不敢一个人睡觉。
这天一早,我让晓霜去集市上买些生姜回来备着。
“早去早回,就在李屠户旁边的张婶子家买,别乱跑啊。”
我一边叮嘱着,一边给了晓霜一个荷包。
“有余下的银钱,你回来的时候可以顺路买点零嘴。”
“宁大夫,你对我真好。”
晓霜笑着答应了,拿上荷包就往外跑,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果然还是小孩子。
可是直到晌午都过了,太阳都偏西了,晓霜还是没有回来。
我心里慌得厉害,眼皮也跳个不停。
索性我就锁上了门,准备去寻晓霜,可就是这时,街头传来一阵骚动。
好像有什么东西吸引着我一样,我拨开人群挤进去,差点当场瘫倒。
河边围着一群人,指指点点的。
两个官差用一卷破草席盖着什么往一旁拖。
那草席又短又小,没盖完全,露出一角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
我认识那衣裳,是我给晓霜做的。
一只鞋胡乱地摆在旁边,是晓霜早上穿着出门的那双。
“晓霜!”
我直接就扑了过去,旁边的官差想拦,被我一把推开。
我颤抖着掀开草席,晓霜那张惨白,变形的脸露了出来。
她嘴角还带着一点点凝固的血渍。
早上我给她辫子上绑的红绒花不见了一只,头发乱糟糟地和水草缠在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