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百叶窗时,俞明已经做出了决定。他需要专业帮助,而在这个城市里,唯一可能理解这种异常心理现象的人只有郑毅。
上午十点十五分,城西大学心理学系大楼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庄严。俞明站在楼前广场上,突然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想进去。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昨晚的安眠药残留还在血液里制造着轻微的眩晕感。
"俞明?"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郑毅穿着那件永远皱巴巴的卡其色外套,手里抱着一摞摇摇欲坠的学生论文。他眯起眼睛:"老天,你看起来像是被卡车碾过两次。失眠又加重了?"
"比失眠糟得多。"俞明勉强扯出一个微笑,"能找个安静地方谈谈吗?关于...一个异常梦境案例。"
郑毅的办公室比俞明记忆中更加杂乱。书架上塞满了各种语言的学术期刊,墙上贴着的脑部扫描图新旧叠加,形成一种奇特的层次感。唯一整洁的是角落里那张小沙发,显然是给来访患者准备的。
"所以,"郑毅递给他一杯浓得近乎黑色的咖啡,"什么样的梦能把我们镇定的俞医生吓成这样?"
俞明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拿出那本黑色笔记本:"连续三晚,同一个梦,越来越详细。"他翻开笔记本,"我梦见自己...杀了人。"
郑毅的眉毛几乎要飞进发际线。他接过笔记本,仔细阅读起来。随着阅读深入,他的表情从惊讶逐渐变为某种复杂的专业兴趣。
"这个细节程度..."他指着"第四肋间"那段,"普通人不可能知道这么精确的解剖学知识。你最近看过相关医学资料吗?"
"没有。"俞明摇头,"但我查过了,这个角度确实能避开肋骨直接刺入心脏。问题是,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个?"
郑毅摘下眼镜擦了擦,这是他在思考时的习惯动作:"我们先排除最可能的解释—你看过但忘记了的相关信息通过梦境再现。然后是次可能的—某种潜意识暴力倾向的具象化。"
"还有第三种可能吗?"俞明轻声问,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咖啡杯。
郑毅沉默了几秒:"理论上,存在极少数'侵入性记忆'案例—患者会突然获得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片段,通常与脑部异常放电有关。"
"就像颞叶癫痫?"
"类似,但不完全相同。"郑毅站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重的参考书,"1992年有个著名案例,一个家庭主妇突然开始用流利的古希腊语说话,并坚称自己在雅典生活过。后来发现是她大脑中存储了大学时听过的古希腊语课程,在特定刺激下被激活了。"
俞明皱眉:"你认为我可能看过或听过关于这个'林小曼'的信息,然后大脑把它重构成了梦境?"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郑毅点头,"除非..."他突然停住,目光落在办公室角落的小电视上。午间新闻正在播放,音量调得很低。
"...警方呼吁市民提供林小曼失踪案线索..."女主播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最后一次被见到是在青松公寓附近,身着蓝色连衣裙..."
俞明感到时间仿佛凝固了。他缓缓转头,看向电视屏幕。那里显示着一张照片—一个圆脸、左眼角有泪痣的年轻女子,正是他梦中杀害的那个人。
咖啡杯从他手中滑落,在地毯上留下一片污渍。